她跟了那個女明星三天三夜,才拍到她跟一個男的從酒店出來,可是她的手卻突然止不住地顫抖,不僅相機掉在地上,還引得前面兩個人都轉過了頭。
醫生說她是酒精成癮癥,再不戒酒,她的手會從發抖變成痙攣,最后完全廢掉。
她像無事一般躺在床上擺弄著已經摔壞的相機,那個把她送到醫院來的男人站在她邊上突然說:“酗酒的人都知道,當血液里的酒精濃度慢慢變濃的時候,傷痛便漸漸隱去了。
醉這種狀態,是與死一樣的,另一種逃避。我建議你要么現在就拿起這把刀,一刀割下去,要么就把酒戒了,好好活下去。”
她恍若未聞,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把相機在他面前一攤,說:“照片怕是沒用了,梁易晟,不如你去找她,讓我再拍幾張。”
最后,她又夢見穿著婚紗的自己,一個人站在空落落的教堂里,她等啊等,可是就是等不到人來。
那扇門突然被打開,她不自覺地就擋住了那道刺眼的陽光,那個人一身的白,慢慢向她走來,可是他背后的陽光太灼,她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想要看清楚,可是手背上突然一陣疼痛,眼睛驀地睜開。
醫院里熟悉的藥水味鋪天蓋地而來,她的胃里泛起一陣陣的酸,惡心得想吐。
其實,她一直都是病著的,病了好,好了再病,竟好象從來都沒有停過。
葉云嫣從洗手間吐完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小小的病房里竟然擠滿了人,一個醫生、兩個個年輕護士,包括梁易晟的父母。夏晨曦此時已經被扶到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但仍舊維持著呆滯的表情,而李清洋不知何時也已經趕了過來,正站在晨曦邊上。
她只匆匆瞟了一眼,胸口一陣氣悶,胃里又是一陣惡心,急急忙忙又跑了進去,只聽到外面醫生解釋到:“孕婦在6到12周的時候,有這種妊娠反應是正常的。她現在不宜過分操勞,最好是保持輕松的心情,這樣對胎兒也好……”
葉云嫣心里一緊,慌忙走到門邊,捂著胸口疑惑著問道:“你說,我懷孕了?”
“你自己不知道嗎?已經有六個星期了。”
六個星期,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不要這個孩子,我絕對不會要這個孩子。”
所有人都被她這斬釘截鐵的表情嚇了一跳,等到聽明白之后,梁易晟的媽媽首先站了出來,說道:“昨天是我的語氣太重了,我可以向你道歉,可是你不能因為……這樣就……”
她似乎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解釋,只是皺著眉頭有些無措,一邊的梁爸爸上前一步,握住了妻子的手,替她說道:“勰涢,我知道這時候要你生下這孩子,是委屈了你。可是易晟都不在了,你肚子里的是他唯一的骨血,你怎么忍心不要他?”
葉云嫣似乎明白了,原來他們都以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梁易晟的。也難怪,六個星期以前,他們正高興地籌劃著這個婚禮。
想起梁易晟,胸口又是一陣絞痛,她用手拼命壓住那點痛,嘴唇微啟:“我才睡了一天,他就不在了。”
醫生示意一旁的護士將她扶到床上,她躺了一會,才順了那口氣,正欲抬頭向兩老解釋,卻見他們滿臉期待地望著她,仿佛她是他們最后的一絲希望。
他們才剛剛失去唯一的兒子,這個時候,她如何還忍心跟他們說,她肚子里的其實只是一個錯誤。
梁易晟不在了,可是她還在啊,他們曾經給過她的那些家的感覺,她一直銘感于心。她說過會把他們當成自己的父母一樣來孝順,她還要連同梁易晟的份一起來照顧他們。
所以,在最后的那一刻,葉云嫣攥緊了身子底下的那一角床單,抬起了頭,仿佛是做了一個重大的承諾:“我會生下他,無論如何,我一定會生下他。”
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沒有去看李清洋的表情,她不知道他與她通完電話后他是怎么過來的,她也不會再去關心他此刻的心情與感受,他的一切,再與她無關了。
那一晚,電話里她流露出的那一絲嬌憨與甜蜜,原來不過是曇花一現,他們之間似乎總是緣分不夠,八年前,他給她一個希望,又讓它破滅,八年后,她還了一個希望給他,可是還是不夠,只差那么一點點,只是那么一點,但是,卻硬生生地將他們隔絕在彼此的世界之外。
他們回不到過去,也走不進將來,只能停在這刻,空余遺憾和悵惘。
為什么死的那個人不是他,他也想知道為什么,如果死得是他,該有多好?他不用去體會這種絕望的恨不得死去的心情,她可以帶著她肚子里的孩子嫁給她想嫁的,晨曦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