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跳起,顧不得答話,只展開最快的輕功身法,一路飛掠下山,直到轅門口,卻只見到白馬與張遠。我劈頭便問張遠:“我師父呢?”張遠怔得一怔,道:“那戴羽冠女子已往西去了。”
我丟下張遠,往西疾奔而去,一路卻始終不見師父的身影,再往前便是幾股分叉道口,再也無法追趕。我停下腳步,心中又是不知所措又有幾分失意:“師父明明已到了積艷山,卻為何不肯來見我一面?她若是不愿見外人,又為何不在分叉道口等我?她本已說了我冠禮之時來見我,如今提前來送我白馬,莫非是不來參加我的冠禮了?”
我回到轅門,張遠仍等候在此,見了我的神情,道:“主公沒有趕上尊師么?”
我點點頭,張遠安慰道:“想來尊師此時尚不宜與主公會面,主公且放寬心,既然是師徒,尊師日后定會來與主公見面。”
我自忖近些時日來的所作所為沒有對不起她教誨之處,料想她并非因惱我而不見我,略減了幾分沮喪之情,仔細打量張遠身旁的白馬時,不禁又驚又喜,幾乎要喊出聲來。
毛色純白,長鬃垂地,琥珀色的雙眼靈氣十足,眼前的馬與我先前的白馬一般無二。若非我確信我的白馬已死在澤蘭城下的箭陣里,我幾乎要以為是它又死而復生了。
張遠也驚奇道:“這馬與主公先前之馬一模一樣,是否便是原先那匹?”
我搖一搖頭,正想伸手去摸摸馬鬃,白馬猛一擺頭,側身躲避,又朝我一聲嘶鳴,甚有脾性。
張遠笑道:“不是原先那匹!”
我好勝之心頓起,拉過韁繩喝道:“我這便來馴它!”
馬場上,眾將士見我又要馴馬,且新馬與原先之馬一模一樣,紛紛圍攏上來觀看,一邊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下場,一邊興高采烈吆喝助威。
看來眾將士并未因斥候一事記恨我,我心底總算輕松一些,也向眾將士笑了笑。
我雖有內功與巧勁,要馴服尋常戰馬不費吹灰之力,馴服這匹白馬卻也費了一個多時辰。畢竟,這是一匹心性已定的成年馬,并非如先前那匹馬,從小便跟了我,宛如好友般一起長大,脾性和喜好我都了如指掌,根本不用馴服。
牲畜也罷,人也罷,相處時間少了,互相了解便也少了。
牲畜與人卻又不同,與牲畜相處久了,互相了解便越深,與人相處久了,了解卻未必越深。蓋牲畜不會作偽,人卻往往擅長作偽。
我下了馬,在將士們的歡呼聲中離了馬場,轉過一個彎道,忽見甘允候于一旁道:“聽程都虞候說主公在馬場馴馬,便在此等候。”
我點點頭道:“承奉郎請說。”
甘允直起身來道:“如今盟軍大勝,郭隨也逃了,主公也已平安歸來,趙儲芫送信來說要協商分地一事。”
這倒確是一件大事,我想也不想道:“此事便請亞父定奪。”
甘允道:“大元帥意下,便由我去商議此事。”
我想起那日他對峙路申的口才,點頭道:“你去最合適不過,便全權處置罷。”
甘允領命,道:“我明日便動身。”他頓得一頓,又道:“我聽程都虞候說,主公已有多日未去見大元帥。”
我心下一怔,轉頭見張遠已離我甚遠,我身后只跟了兩名親衛隊,便將白馬韁繩交給這兩人,令他們將馬牽去半山腰的馬廄,道:“不錯。唉,那日斥候之事后,我始終心神不寧,恐沖撞亞父,因此想過幾天……”
甘允面色平靜地道:“主公愛惜將士,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但大元帥一心為了主公,我也看在眼里。斥候之命雖重,但軍法更重,若主公仍是對此事耿耿于懷,暗中埋怨大元帥,難免會傷了大元帥之心,畢竟主公將來欲坐天下,最為依仗的便是大元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