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端為。”
縣丞一按木幾,聲音加高了好幾度,大聲喝到。“受人脅迫,非本意。”
“不告官,并加以誣陷。”煥的聲音同樣拔高,絲毫沒有給縣丞面子。“不知悔改,欲殺官而反。”
“此也是不端為?”
“受人蠱惑,難道不是有緣由的嗎?”
“這有什么好爭的。”眼見二人爭得面紅脖子粗,就像要打架一樣,縣尉百里豹打了一句圓場。“依我看,全......”
“你住口!”縣丞和煥同時回身,將其后半句全部懟了回去。
縣尉倒是沒有惱怒,他知道這些法吏的性子,只要是自己所堅持的,就算是死也要爭一回,何況駁他的面子。
正要說點什么的他,卻聽見坐在上首的縣令再次開口。“全殺不妥。”
“去歲,反賊圍攻蘄年宮,徙蜀郡四千八百余戶。”
“大王尚且不殺,吾等殺之,豈非質疑廷尉,質疑大王,質疑律法?”
百里豹愣了愣,隨后點了點頭,痛快的承認了錯誤。“是我思慮不周,確實不妥。”
“如今何為?”
“雖是受人蠱惑。”煥接著之前的話題說了下去。“然,其售子,非不端為,非不為錢,亭長就任,也非無官可告。”
“然其并無自首之請,且不思悔改,欲殺官以亡,此亦是端為。”
“是故,其掠賣之事,乃是事實,不可否也。”
縣丞深呼吸一口氣,環顧了一遍跪坐幾前的同僚,開始曉之以情。“這些黔首,雖曾有罪,但有悔過之心,于亭上更從未犯事。”
“是關中騎卒,以錢誘之,以力懾之,方有此事。”
“如今,關中騎卒盡沒,罪首已死。”
“何不留他們一條活路?”
“執法,本不可以有私。”煥想起了之前,在堂上的那對夫妻,一時間略有猶豫,但很快,他又堅定了下來。“如此人售子之案,前所未有。”
“若不治刑以重。”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堅持定重罪的最大原因。“必有人,因其罪輕而效之。”
“長此以往,必售子成風,有朝一日,國無兵源,縣無壯丁,豈非大患。”
煥說出這句話后,在座的諸多官吏一時皆沉默了下來。
“若盡處磔刑。”但縣丞還在堅持,他曉之以理,動之以責。“這樣一樁大案,一旦發上去,必舉國震驚。”
“在座諸位,普法不善,為吏不察的罪過,誰能逃掉?”
多數人都在細想這句話。
唯有縣尉,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大胡子,咂了咂嘴,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
煥輕輕搖了搖頭,說出了自己最后的堅持。“便是落罪,也是我等罪有應得。”
“切不能開此售子之端。”
“說得好。”縣令打斷了場上的沉默,并自懷中拿出了一卷竹簡。“此中緣由,吾了解之后,便一時猶豫,不能決斷。”
“于十日之前,便發行文于郡上。”
縣丞心中一驚有所預料,但還是報著最后的希望問了一句。“郡上如何說?”
縣令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只將一卷竹簡遞給了縣丞。
他伸手接過,快速將其打開。
只見上面寫著:父母棄子以售,以此得利,輕罪則助長此風,必成大患。
不論緣由,以掠賣人論。
縣丞雙手顫抖,好一會兒才發出一聲低嘆。
“數十人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