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嘉谷沙漠尋水隊灰頭灰臉地埋頭尋水之時,齊政也身處同一個沙漠,但他是在沙漠的另一邊,而且是在醞釀著……“坑人”。
在計劃治理開發沙漠的時候,齊政除了引水入沙漠,還想起了幾年后曝光的沙漠污染事件。
因為事件曝光后,涉事企業被罰金額刷新了我國環境公益訴訟紀錄,給齊政留下了較深刻的影響。他還記得,報道里曾提起過該處的污染其實已經持續了二十年。
這還了得?
總不能他辛辛苦苦從千里之外引水改造沙漠,另一邊則讓這些王八蛋們在不遺余力地污染沙漠吧?那還不得嘔死啊?
于是他扮成游客,到當地一探究竟。
位于沙漠邊緣的某化工園區,數十家東部化工企業來此投資建廠,主要以硫化堿項目為主。這些高污染企業每年生產的污水量驚人。
齊政是知道的,在這個追求經濟發展的時代,黑心企業污染環境真的是花樣繁多的。
比如“小散亂污”企業白天“靜悄悄”,晚上大冒黑煙和污水;比如開采后裸露的礦山通過刷綠油漆來“修復”;比如把污水儲存在河邊,下雨時讓河水把污水“帶走”……
在監管力量更加薄弱的沙漠地區,也同樣逃不過毒手。無邊無際的沙漠,稀少的人煙,污染物在沙子里下滲速度快,似乎成了天然的“優質排污場”。一些高污染企業,打著“生態循環經濟”的旗號獲得審批,也在這里集中排污,逃避監管。
齊政注意到,靠近化工園區的沙漠形態已有明顯變化,一些低洼地帶,撥去浮沙立即顯現出紫色或者黑褐色沙子。
窺一斑而知全豹。
齊政在當地一位年輕人的幫助下,找到工業園北側一條通往沙漠深處的便道。順小路向東進入沙漠約三四公里,沙丘后突然閃現一塊巨大的開闊地,黃沙、黑水對比強烈,十分震撼。
一打開車門,一股刺鼻惡臭順風直撲過來,令人無法呼吸。鉆回車,可刺鼻味道已瞬間灌滿車廂,戴上口罩后也只能勉強呼吸。
繼續前行,可看到人為挖開的谷地與溝壑,底部布滿殘存的污水與黑色淤泥,散發出一股惡臭,而在周邊,用來治沙的“麥草方格”留下被浸泡過的痕跡。
很容易就發現了一根從數公里外的工業園區穿過沙漠的排污管,排污口清晰可見,這些直徑至少30厘米的厚實PE管,很長時間都是漫無邊際直接排放污水。
這個年輕人戴著口罩,甕聲甕氣說道:“直排是常態,我們最擔心的就是有害物質進入地下水。要知道,化工企業的廢水廢渣,含有高濃度酸性液體,很可能已經滲入地下。此前有人檢驗地下水,發現酚類超標400多倍,但沒有得到重視。”
他介紹道,直排是一種做法,填埋污染物又是另一種做法。
有些企業將未經處理的廢水排入排污池,讓其自然蒸發。然后將黏稠的沉淀物,用鏟車鏟出,直接埋在沙漠里面。
在一個足球場大小的洼地,有的是暗色的泥漿,有的是黑色黏稠狀物質,積累到一定量后,就會出動推土機將沙子推進填埋。
年輕人說,附近有多處這樣的排污點,每天臭氣熏天,如果不戴口罩,沒多久,不僅頭疼,嗓子也受不了。
年輕人最后感慨道:“以前這邊是以小灌木為主的荒漠草原,很漂亮,自從工業開發之后,環境就不如從前了。”
齊政看著眼前的污染情景,心里只想問候黑心企業家的祖宗們。
“一旦地下水被污染,千百年來牧民們生存的棲息地不僅將失去。更重要的是,沙漠地下水一旦被污染后,修復幾乎是不可能的。”一位著名的草原生態學家這樣說過。
眼前的這一幕,昭示著建國以來幾代人辛辛苦苦工作幾十年才創造出來的“人類治沙史上的奇跡”,輸給了黑心企業不顧環保、只顧錢包的發展模式。某種意義上說,在這邊沙漠里排污,屬于“享祖宗福、造子孫孽”的愚蠢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