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這是想明白了?”
“你剛剛說得對,我的心頭,還死死壓著一座神廟。”
苦荷抬起頭,眼神里精光湛然:“如果真實的神廟并不如心中的那座光明慈悲,那為何不用心中的那座,來替代它?”
“當我的腳踏進神廟的那一刻,我方才領悟,神廟其實不在大雪山外的極北沉淵,那里,只是一具衰朽的陳蛻。”
“神廟,是從我心里長起來的,它一直就在我心里。”
苦荷再次對戰清風合什行禮:“神廟之衰,乃千年未有之大變局,勢必影響到大陸諸國的方方面面。我乃方外之人,戰家今后該如何作為,一切都得有賴你了……兄長。”
再施一禮,飄然而去。
看著苦荷漸遠的背影,戰清風嘴角揚起一抹微笑:“可你從來都不是方外之人。從來都不是啊……我的弟弟。”
……
北魏軍方的夜襲,至少表明了一種態度,就是大魏北境防衛力量的指揮者,不希望小女孩和五竹進入。
于是五竹背著小女孩,在接近北門天關的時候折向東方,那里有一條古稱玄水的河流,可以通往東洋。
雖然北魏疆域全圖上,這條河被劃為北魏的內河,將玄水以北的大量凍土,也算作自己的領地,但那只是欽天監地理司那群小官僚們,為滿足皇帝的妄自尊大,而設計出來的精巧馬屁罷了。
實際上,玄水以北未設州置,亦無駐軍,只能算是北魏實際控制疆域以外的蠻荒地帶。
倒是有不少獵人團體和采藥人,貪圖那里出產的好皮毛和名貴藥材,冒險建立了一些村落,作為臨時落腳點。
這里同樣是化外之地,除了有北蠻,亡人,流寇,甚至還有通過海船冒險前來尋覓財富的東夷人。
長白村就是這樣一個村落,粗放,野蠻,喧囂。
管理這樣一個村子,讓蕭世行費了不少的腦筋。
村中今日來了四個人。
四名苦修士。
苦修士,據說是神廟在世間的遺留,他們長年行走在塵世中,以修礪身心。
世人多信神廟,但這千年以降又有誰真的見過?只是那些苦修士在各地傳道,比乞丐活得還要可憐。
至少在這極北蠻荒,在蕭世行眼里,他們比乞丐活得還要可憐。
他們走錯了方向,他們應該去的是南方,去行走在權貴豪強們的眼皮底下,用貌似充滿哲理的話語,打動那些偽裝成已經被他們打動的達官貴人。
然后貴人們會笑呵呵的隨便打發他們些什么,借此來裝點自己,表示對這世間,對這些乞丐一樣的民眾,還有那么一點點同情之心。
然而蕭世行不需要,因為這里是凍土。
即使在這么個小小的村子里,他要宣示給其它人的,也是財力,武功,權謀,以及嚴酷。
同情心在這茫茫千里的林海雪原中,是比千年人參還要稀罕的奢侈品。
奢侈到所有人都不應該擁有。
所以當蕭世行將四人恭恭敬敬地大通房里最好的位置就坐,又恭恭敬敬地將鍋里的肉湯端到四人身前,還特意在每只碗里加入一塊骨邊肉的時候,絕不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過的同情心,更不是對神廟播撒到世間的光輝心存景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