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此刻再悔也已無用,海防既已丟失,黃河沿岸,便成了必守之地。
形勢,已經容不得他從容應對——事實證明,他對討虜軍進軍速度的估計,同樣有誤。
討虜軍攻下蛤蜊港等地之后,幾乎未做任何停歇,既未“休整數日”,也沒有“大掠三日”,居然馬不停蹄,第二天便沿河而上,直奔淮安而來。
然而,淮安府的兵力并不多,倉猝之間,也來不及再向廬州的洪大人求援,眼下成建制的,除了他自己的“漕標”營,只有河防水師營,以及一個新兵編練營了。
即便加上從杭州等地逃來的軍將官員們的親兵家丁……七拼八湊全加起來,府城周邊也才不到六千人。
相比之下,明賊的兵力雖也只有數千,戰船也不過百,但其中好幾艘巍峨大船,上面都安有“巨炮”,顯然,在河面上讓水師營去正面迎戰,必敗無疑。
于是,“火攻”這個主意,便成為了清軍將帥的共識。
計議定當后,陳錦便命人連夜四出,搜集民間商船和漁船,并吩咐張天祿備足干柴、桐油和火藥,一早便開至云梯關上游,交由那個叫范師載的守關千總調度。
得知火攻船隊終于出發了,陳錦不由得輕吁一口氣,淮安能否守住,成敗便在此一舉了!
水師營的船隊,依照他的命令一分為二。
云梯關的那幾條破船,尾隨火攻船隊,一旦火攻船將明賊艦隊沖垮,就趁機順流掩殺下去,擴大戰果。
而河防營主力的四十多條船,則全部在安東城前的江面上列陣,一旦火攻船不能破敵,便作為最后的江面防線。
“制臺大人,這些水師船留在江面亦是無用,”
總兵張天祿低聲進諫道,“若是火攻船不能破敵,這些船便如土雞瓦犬一般,不堪一擊……何不全軍壓上,趁著火攻船的勢頭,順流一搏,或有幾分勝機……”
按理來說,陳錦如今的職務是漕運總督,部屬應該尊稱他為“漕臺大人”,可張天祿是他的老部下,仍依之前的習慣稱呼他。
張天祿知道,這樣顯得更親熱一些,同時,也在眾人面前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
陳錦聞言,只捻須微笑,并不言語。
張天祿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吶吶退到一旁。
只有陳錦的中軍參將才知道其中的奧妙——這些船是為了給總督大人逃命爭取時間的。
一旦明賊兵臨城下,他立刻棄城而走,上船退往淮安。
然而,備下的劃子雖然預備了三班精壯的槳手輪流替換,終究是溯流上行,行動不免緩慢,若無水師戰船阻擋那么一下,怕是跑不了多遠便要被明賊活捉了去。
其實,就連中軍參將都不知道的是,萬不得已時,陳錦甚至打算直接棄城北逃,只不過,節節抵抗的架子,還是要擺出來的……
……
“發現敵船!”
前面數里就是云梯關,都能隱隱望見城頭了,“欽州號”上的瞭望哨卻大聲報告。
其實就是他不報告,艦長姜大栓也已經在望遠鏡中,看到了上游拐彎處出現的桅桿。
“還真出來打了!”
他喃喃自語,如同每次要進入戰斗前那樣,身子頓時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