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險起見,他決定將手里唯一的機動兵力——擁有一個狙擊組的斥候班,一起派過去。
兵力和火力還是有點弱,好在戰士們都久經戰事了,即便那些鄭軍士卒,也都是參加過大員戰役的老兵,指揮收容難民不是頭一回,應該不會出大亂子。
對這個主意,顧炎武表示贊同。
用這么點人去攔截收容難民,確實有點勉強,不過,他也清楚何連長的兵力十分吃緊,能下這個決心,已經很不容易了。
幸好,黑燈瞎火的難民們移動緩慢,也不大可能在水田里四散而逃,或許幾十個士兵利用有利地形,打著火把一喊話,他們便老老實實等候收容了……
……
下半夜了,子時時分,城中各處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上半夜忙著驅逐老弱婦孺,城里騷亂頻起,各處火苗旋起旋落,幸好早有準備的民壯水隊拼命撲打,才始終沒有擴散成全城大火。
留在城內各處,打算趁亂大掠的三千多浙兵,由于“友軍”漕丁和民壯隊的抵抗,多處劫掠都未得手,只在路邊搶了些小魚蝦。
因而,亂兵們一部分盤算著如何逃命,還有些人則尚未死心,串連嘀咕著天亮之后集結成大股人馬,破他幾條有油水的街巷,再撈一票大的……
在這種各懷心事,人心渙散的形勢下,守衛南門的兵丁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為了放百姓出城,民壯隊下午就按上峰的命令把堵塞城門的土堆給挖開了,然而,晚上百姓們全部出完后,也無命令說要重新填上。
南門的甕城和兩扇大門,在昨天的炮擊中就已經被擊毀了,不把城門堵上那就是徹底的門戶洞開了。
于是,今夜值守的一個姓夏的綠營千總,便自作主張,下令重新堵上城門。
沒成想,挖開的時候很積極的民壯隊,這會卻裝聾作啞,根本不把命令當回事。
夏千總肝火直冒,恨不得抽刀劈了他幾個。
但是,累死累活好幾天的民壯們看上去火氣也很大,若是過分動粗,大有亮家伙直接開干的架勢。
最后沒辦法,夏千總只得忍了這口氣,令自己的手下,用些拒馬和塞門刀車什么的草草堵上缺口了事。
按軍令,民壯隊是不得上城頭的,只能在城下候著。
在城頭值守的,除了他這個千總手下的不到兩百戰兵,還有一隊百來人的漕丁,由一個姓梁的把總領著協防。
這是一個充滿危險的倒霉活!
因為害怕明賊神槍手的狙擊,大家都不敢露頭,城頭除了幾盞燈火外,各處都不點燈也不打火把,一片死氣沉沉。
終于捱到三更了,漕丁隊的換班時間到了。
那個梁把總罵罵咧咧地左等右盼,老大一會才看見前來換班的另一隊人上了城頭。
“娘希匹!連這幫廢物都能換班,就老子白天黑夜的擔驚受怕!”
累了一天的夏千總恨恨的罵了一句。
他探頭望了望城下,藏兵洞里很安靜,那里駐有他的上司——守備大人的八百“精兵”,大約都已睡過去了。
此外,下面還駐扎著那個姓汪的千總的一百多“新軍”火銃手——這是新上任的南門守將孟參將的嫡系。
名義上,孟參將是守衛南門的最高指揮官,不過事實上,大家都清楚,原屬副將尤黑子的綠營都不聽他的,緊急情況下,他直接指揮得動的,只有這區區一百多人的“新軍”……
“娘希匹!人人都是大官,就老子是賣命的!”
他又憤恨地咒罵著。
他原先也曾闊過,手下最多時也有六七百人,真他娘的倒霉,一路潰敗下來,連死帶跑的如今攏共不到二百個了,所以才總被人看低,最臟最累的活都歸他。
其實,別的軍官也好不到哪去——這支隊伍里,高品級的將領很多,每個人手下的兵丁卻少得可憐。
誰都知道,這年頭,凡是降兵出身的綠營,大家都差不多——官階大,實力小。
高官厚祿,高帽子滿處送,這是滿人主子籠絡人的慣用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