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雄起初見到來福,先是大吃一驚。他沒想到,來福當年被趕了出去,居然沒有在街頭凍死餓斃,反而在京都落下腳來。
不過來福也沒告訴吳雄自己在安樂公府里做活,只說在一大戶人家里幫工,賺些閑散銀子。那人自然相信。
這便是來福與莊子里的唯一聯系。
來福也曾托吳雄接老母親到京都城里來,以便贍養晚年。吳雄卻回話,說是來福母親在莊里住慣了,不愿意背井離鄉,只要來福在外平安,她也就放心了。
得了這個信,來福只好暫時作罷。只是尋思,將來合適的時候,再將她接到京都城來,以盡孝心。
此次前來,他本來就不想驚動莊里的其他人,只想看看自己老娘,等朱平安辦完正事,便即回京。
是以朱平安此言,正合他意。
二人進莊以后,便向莊里住戶打聽來福母親的住處。
那人不免有些好奇,只是朱練早就被趕出坪縣,此事也不再是禁忌。是以也不是很在意,指向了莊后半山坡上的一間草房。
朱平安極目望去,見那件草房破爛不堪,只能勉強的遮風擋雨。他一向淡然的臉上,難得的顯出一絲陰沉。
來福領著朱平安,來到那間草屋,將一扇破木板門輕輕推開,昏暗的光線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正在坐著針線活。
那老嫗正是來福的母親。
其實她也不過三十幾歲的年紀,只不過遭逢大變,日子又過的極其凄苦,看上去竟如同六十老嫗一般。
一見之下,來福的眼眶便紅了起來。
那老嫗也聽見響動,抬起頭來,一雙渾濁的眼睛瞧向朱平安二人,拘謹的問道,“二位客人,請問你們找誰?”
來福再也忍耐不住,大喊了一聲“娘!”便奔了過去,將那老嫗緊緊抱住。
那老嫗先是一驚,接著便仔細的打量起來福。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算過去十多年,那模樣自然依稀記得,何況這還是她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福兒?你是福兒……”
老嫗揉了揉眼,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只是下意識的出言問道。
“娘!是我,是福兒回來看你了……”
來福再也忍耐不住,抱住老嫗嚎啕大哭。
“回來了便好,便好……,那些人都說你早就死了,只有為娘相信,我兒福大命大,哪有這般容易就死了?”
老嫗輕輕的撫著來福的背,臉色看似平靜,身體卻顫抖個不停,眼中的淚珠如同斷了線般唰唰的一直落下。
“娘,你這臉怎么了?”
來福忽然驚問道。
朱平安這才瞧見,老嫗左臉從面頰到頜下,有一道極深的疤痕。看痕跡傷勢已有多年,可如今看來,依舊覺得異常恐怖。
老嫗沒有回答,只是木然的搖了搖頭。
朱平安頓時明白,一個弱女子,若非采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只怕早就淪為那些人的玩物。一念及此,不禁微微的嘆了口氣。
母子二人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朱平安靜靜的站在一旁也不打擾。
二人哭哭笑笑,說了半天的話,來福這才想起,自己一時激動,倒把少爺晾在一旁了。
于是連忙向老嫗介紹朱平安。來福記起朱平安的話,只說是自家少爺,也沒說破他的真實身份。
來福娘自然是千恩萬謝。
朱平安笑著和她寒暄了幾句,忽然想起一事。
“不對。聽來福娘的口氣,似乎根本不知道來福還活著,那這些年來,來福托人帶來的銀子,去了哪里?”
轉念一想,再瞧瞧這間四處漏風的草棚,便即有些明白,臉色不由得又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