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勤備至’的葉輕眉,在桌子上幫他鋪好草紙后了,雙手背在身后笑瞇瞇地朝他點了點頭,柔聲道:“寫吧,我看著呢。”
當庭廣眾之下,寫悔過書?
陳子凌表示他內心受到了一萬點暴擊傷害,心中雖苦,臉上卻是意氣風發,一副舍我其誰的衛道者模樣。
點、撇,勾、捺、橫、挑、折、掃,如春風過巷,似雨落瀟湘,有春秋枯榮,亦有百代興亡。
一副蕩人心魄,余味綿長的書帖只盞茶的功夫,就已展現在了眾人眼前。
時間仿佛凝固在了陳子凌的毫尖,半閑居內鴉雀無聲。
看到他筆墨下第一個字的瞬間,所有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眾人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在那張微微泛黃的草紙,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能親眼看到豬蹄帖作者當場展示書法,這可真是天大的運氣啊!
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是書法愛好者,對書法也有一定的鑒賞能力,在陳子凌動筆的瞬間,他們就已經能夠判斷此人書法造詣的高低。
字體形骨還可模仿,那種連綿隱藏在字里行間的不盡意,卻是旁人無論如何也難以仿模的。
如果之前的書帖有二層樓那么高,那這張當場書就的字帖,恐怕就是一座常人難以逾越的高峰。
書圣!書圣!只有這個稱呼才能形容此人的書法造詣!
到底是什么樣的思緒,才能讓這位奇才寫出這樣既喜又憂,既愛又怖的書帖?
崖山三老倒抽一口涼氣,真假已經一清二楚,三人定定地看著陳子凌,久久無語。
陳子凌拿起書稿吹了吹上面的墨跡,交到顏柔郡主的手中,接過銀票后,領著三女避開眾人的目光匆匆離去。
懷抱書稿的男子一臉驚恐,忍不住淚流滿面,“完了,完了!不周幫賣給我的書稿是假的,這可怎么辦?”
崖山三老唉聲一嘆,“這張雖不是真跡,也值你當初購買時的價錢。”
聽到此話,男子稍稍松了口氣,轉念一想自己的這副仿制品都這么昂貴,豈不是說真正的書稿還要昂貴?
崖山三老感受到身后的異樣眼光,他們知道今天這個臉他們是丟出去了。
恐怕三人幾十年的名望,都會因今日之事受到不小損害。
三名老者悲聲一嘆,走路都有些搖晃了。
眾人站在半閑居門口遠遠望著離去的黑色馬車,突然有人驚呼出來,“葉家,是東夷城的葉家!”
“難不成是那位鬧了許多亂子的葉家男主人?”
“買他們葉家的產品,能不能送書帖啊?”一個錦衣男子自言自語了一句。
眾人如同看傻瓜一樣看了他一眼。
“你們說買他們葉家的書帖,能不能送個火鍋?”一人又道,他說完后看了看周圍一言不發的人群,尷尬道:“你們別這樣看我,入秋、入冬之后,窩在家里陪婆娘吃火鍋,無聊時看看書帖,有什么不好?”
……
……
一輛牛車慢慢悠悠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遇到崖山三老后緩緩停了下來。
“我家先生請三位上車一敘,”白袍童子說著跳下車來,從后面的車廂內搬來一個小木凳放在牛車旁。
崖山三老謝過小童,腳踩木凳上了牛車。
牛車兩邊的木廂上布置了一排木架,上面擺滿了竹簡制作的書籍,中間瑞獸小爐薄煙輕飄,令人倍感舒爽。
武鳴湖畔游人稀少,黃鸝數只,綠柳兩排,一輛牛車沿著湖畔緩緩行走,兜轉了兩個來回后沿著原路返回。
“橫空出世,莽昆侖,閱盡人間春色。”
“飛起玉龍三百萬,攪得周天寒徹。”
“夏日消溶,江河橫溢,人或為魚鱉。”
“千秋功罪,誰人曾與評說?”
牛車內的人摸了摸身邊的大黑箱子,黑色皮鞋來回碰了碰,一臉失望道:“下一句怎么背的來著?”
“哎!這多年忘了許多課本上的知識,如果忘卻過往,我還是我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