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杳還在神像旁邊咳嗽,人們都敬中帶畏的跟仲杳打招呼,有些人甚至捧著線香朝他下拜,被他不迭擺手趕開了。
九土氣海的轉動越來越艱澀,陶碗里的黃氣開始見底,而壓在氣膜上的香火愿力,隨著越來越多的人燒香拜神,變得越來越沉重、瘙癢、疼痛、火辣。
感應到根土只剩一縷,仲杳再也支撐不住,切斷了與愿力的關聯。
那塊刻著“梓原“的玉片黯淡下去,化作陶色,與陶碗融為一體。但仲杳能感應到,只要自己神念碰觸,玉片又會激活。
愿力一去,重壓消散,仲杳身體一晃,被擁入纖瘦柔韌的懷里。
“你成功了,阿杳。“
季小竹緊緊抱住仲杳,嗓音微微顫抖:“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你成功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有希望了。”
仲杳知道她既是歡喜,又是傷感。七年前季家若是有山神或者土地相助,又哪會落得覆滅下場。
輕輕拍著她的手,仲杳說:“還只是希望,要真正保住這片土地,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牽著季小竹,借煙火的掩護,悄悄退出祠堂。
兩人手牽著手眺望西面,烏云已經被壓過山脊,以仲家堡為中心的小小一隅,碧空澄凈,空氣中都閃爍著晶瑩光點。
這是魘氣被壓制后,正在天地逸散的靈氣,這般景象,只有身兼人神兩道的仲杳能看見。季小竹看不到,但她修為將近煉氣,也有清新爽朗的異常感應。
兩人正沉浸在這清新而勃發的生機里,遠處天際驟變。
那也說不上太遠,估計就是山神廟所在的山巔之后,被新生神力迫退的烏云不再退卻,而是折頭向下,如瀑布般滾滾傾瀉。
“魔魘動了……”
仲杳神色凝重的說:“我們得爭分奪秒。”
季小竹淡淡笑著:“我可不急,我已經等了七年。”
少女的復仇之心,已經燃燒了七年。
灰河東岸,某處山林里,一位銀甲神將正向藍袍神靈稟報。
“事情便是如此,下神已等了幾天,沒等到那人接下機緣,卻等到這樣的動靜。如今這里多出位土地,下神不便過河活動,是否就此回府,告之高真人?”
藍袍神靈面目隱于霧氣中,只隱約見清瘦輪廓。
他負手注視對岸的天際遠處,將那恐怖的烏云倒卷瀑布看了好一會,才說:“你就等在這里,等著,看著。不可干涉,不可打擾。”
看神將面目,還是個年輕人,拱手問道:“既是張靈官交代,下神自當從命,不過要等到看到何時呢?“
藍袍神靈說:“高真人囑托在前,就以高真人之言為限。”
神將呆了呆,沮喪的道:“是,下神曉得。”
待藍袍神靈化霧而去,神將也看向那倒折烏云。
“真不知那小子為何還不接機緣,不過魔魘將近,只靠新生土地,哪能阻擋得了。”
神將算計著時間,神色釋然:“待魔魘破界,他便不得不接了,也就三五日的事情。”
身影散作霧氣,一只灰羽小雀撲愣愣飛起,落到高處枝頭,縮起脖子穩穩蹲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