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夷洲中央,高聳入云的峰巒圍出云霧深壑,這不是凡人可以目及的風景。
云中隱隱黑氣彌散,霧中逸出縷縷澄黃光絲,絞住黑氣,灼燒成灰。
云霧之下仿若無底深淵,深入到不知道多少萬丈之下,才見一座廣闊石臺。
石臺上銘刻著繁復符文印記,身著白、黑、青、赤四色的無數道人分布石臺,盤坐行氣。其下各色光輝流轉,匯入石臺外圈如游龍般盤旋的澄黃光流中,這竟是一座大陣。
大陣中心的高臺上端坐著一位白袍道人,面目清瘦,須發皆白,周身散發著瑩瑩光華,宛如一尊玉雕。
時光似乎在這石臺上凝固,直至大陣某處白光潰滅,噴出濃稠無光的黑霧,牽帶著若干道人四散飛起,整座石臺才有了生氣。
中心高臺上,白袍道人驟然睜眼,張嘴噴出一道白光,射向黑霧。
黑霧中幾條游影若隱若現,白光只斬得一條落下,另三條游影頂著電弧般的細密澄光,直入云霧。
天頂又射下黑、青、赤三道光華,在游影上炸出片片碎芒。游影為之一僵,拖住游影的澄光卻也被炸散。只是這一滯,三條游影又靈動起來,瞬間遁入云霧,再見不到一絲蹤跡。
“不好!”
白袍道人身影發虛,就要拉出遁光追去。
三色光華降下,凝作三個男女道人,同聲呼道:“不可!”
云霧中細密澄光盤旋,凝出模糊面目,發出清朗神音:“既已擋不住,就放出去罷,吾已有安排。爾等不必在此死斗,壞掉摩夷根基。”
四個道人躬身唱喏,口稱府君。
澄光散去,道人們交談片刻,白袍離開高臺,自石臺邊緣的符陣中消失。高臺上則換了黑袍坐鎮,原本潰散的陣眼,也由自另一處符陣中跨出的道人補位。
云霧之外的某處山巔,簡樸木舍的大門推開,白袍道人跨出,正是仲杳認識的高先生。
屋外已跪著個白衣女子,見到高先生,臻首深深垂下:“弟子無能,請師父責罰!”
仲杳所知的高先生,卻是元靈宗的高真人,他搖頭嘆道:“這怪不得你,若我能料到四煞主居然合力破陣,又哪會安排你守生門。”
再是苦笑:“便是料到,除非府君親自主持大陣,我去守生門,方可攔住。可攔得一時,哪能攔得一日,岱山不可一日無主啊。”
高真人抬手道:“起來吧,離兒,你傷得如何?”
女子起身,眉如遠黛眼如星,竟生得國色天香,眼眉間淡如浮云的氣息,讓她不類凡人,似乎只在畫中。
她吐出口黑紅混雜的濁氣,淡然道:“還好,并未傷到魂魄。”
高真人欣慰的笑道:“四煞主是摩夷魘氣的四象之心,至少有真君之力,靠著天地鎮壓才削弱到真人程度。四煞主合力,我都不敢抵擋,只是從旁打落一煞。你的應對很好。換了他人,知不可為卻要強為,不僅害了自己,還會損及大陣,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女子蹙眉,憂心不已:“三煞主現世,摩夷必將大亂,這可如何是好?”
高真人沉默片刻,語氣肅然:“仙道神道,各有法度,府君和宗門自有應對,你就不必多想了。你且養傷,等著山門重開,去教導弟子吧。”
女子愕然:“要開山門?”
高真人不語,女子自己想通了,捋著鬢發,淡淡笑道:“一晃就是三十年,我也要像師父當年那樣,帶著后輩進山門了。”
說話時女子眼波微微蕩漾,似乎另有話語,卻不愿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