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細雨接連下了七天,黃漁夫的小木棧早被淹了,連他的漁夫小屋都有一半泡在水里,灰河終于顯露出數百年前的原貌,河面伸展到了兩三百丈,蔚為壯觀。
這七天里,人族和妖族都頂著雨水忙碌,兩邊的主體工程都告一段落。
“貫山靈渠”從季林山下綿延二三十里,連通了山后的深谷。所謂的“靈渠”就是條寬三丈深一丈的土溝,挖得參差不齊,犬牙交錯,沒做過精心整修。水勢太急的話,很容易塌陷堵塞,但短短七天就挖出一條長溝,已經是樁遠超凡俗之力的偉跡了。
參與工程的兩百妖怪日以繼夜忙碌,鼠兔之類的獸妖是挖掘主力,熊狼等力氣大的獸妖則負責清運泥石,夯實渠壁。其他獸妖在誓谷負責后勤保障,禽妖傳遞消息運送給養。鷹王石小鳥是總監工,偶爾也下場用它的術法挖上一段,紫蘿則是總包工頭。
妖怪們會有如此的熱情和士氣,全靠了仲杳折騰出來的烤串、麻辣燙、鐵板燒之類美食。肉菜切得極薄極細,裹滿辛辣香鮮的調料,帶著出爐不久的熱氣,把種種刺激由嘴巴舌頭送到胃里,讓習慣了茹毛飲血的妖怪們吃得涕淚皆下。
就如鷹王所說的那樣,只是為了吃點好的,妖怪們都樂意累上幾天,這樣的美食自然更讓他們全力以赴。
仲杳并沒兌現“美食管夠”的承諾,這些美食只占了小半,大半還是麥飯面條之類的主食。但仲杳的解釋也讓妖怪們信服,一直只吃這些,很快就會吃膩,伴著飯吃會更香。仲杳隔個一兩天還會加添些酒水鹵味,讓妖怪們非常滿意。
現在這條長渠已經連通灰河,正源源不斷將河水雨水排到深谷中。長渠目前只淹了一半,還有一半余量應對之后的水勢。
梓原的工程要復雜得多,七天里已經搶修出了河堤,但都是夯土而成,經不起太大水勢。而疏通內澇的溝渠,也只是完成了一半,挖好了連通靈渠的主渠,通往各片土地的支渠就沒時間理會了。
這還是動用了所有修士的成果,換成普通人,至少得干個把月。
仲杳對進度還很不滿,準備親自下場,借請動土地公的名義,動用九土真氣挖溝,結果被老叔爺仲承林勸下了。
老叔爺說既然能請動土地公,不如留到最危險的時候,支渠沒那么重要,又不是種水稻。
能種水稻當然更好,現在自然是來不及,仲杳只能暫時放棄。
到了第七天午后,雨越來越大,仲承林念叨起剛種下的旱稻,仲杳和季驕嬈看著奔涌的河面,憂心忡忡。
河水已經漲了快一丈,再漲個七八尺,前前后后拼了十來天的防洪工程,是絕對擋不住的。
如果灰河里再出什么幺蛾子,比如河神發怒,或者水妖興風作浪,那就全完了。這還算不上天威,就已恐怖如斯,袞袞塵世凡靈,真是卑微渺小。
河堤上,仲長老正領著人補漏,一騎人馬急急奔來,揚起漫天泥水。
“叔家鎮的樂班已經敲打起來,估摸最多半個時辰后就要開始!”
仲善存氣喘吁吁的稟報,仲杳點點頭,招呼季驕嬈:“我們過去!“
兩人上馬,紫蘿輕巧一躍,落到仲杳身前,三人兩馬,馳向叔家鎮。
河堤和溝渠只是兜底,要確保灰河不泛濫,請下河神才是正理。仲杳對叔天雄不抱太大希望,但是想在現場看著,說不定能伸把手呢。
叔家鎮,臨河高岸上,叔天雄伸手探出雨棚,感應著雨滴在手掌中的力道,微微嘆氣。
“天雄兄,不必憂心。”
旁邊的黑袍道人,也就是碧水門的汪門主朗聲笑道:“本門的四個宗師都在這里,便是有些差池,也足以補救,可又哪會有差池呢?我們請的王道長可是殊京隱龍觀的人,隱龍觀背后就是杜國大廟,是國觀,一國祖神都請過,請尊河神絕無問題。”
叔天雄也笑了,但笑得有些勉強:“門主這邊,還有道長那邊自不會擔心,擔心的是我們叔家的家神啊。祖宗之靈到底能不能勝任,這個就難說了,天心難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