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這個基礎上,陳管事也會跟醴侯稍稍解釋一下,最近城防役過重,種田的佃戶少了兩成,且今年老天爺不賞臉,所以導致地里收成不好,這才少繳了春稅---嗯,稍稍解釋,絕不多說。
不過,今年的城防役確實重了點,這不,給醴侯做佃戶的都要上繳十六文的役稅。
天可憐見,他們這些在地里刨食的莊稼漢,一年能見著幾個銅子就算積了大德了,哪里去尋十六個役稅錢?還不是搜腸刮肚的把口糧省了又省,拿著這些糧食去糧鋪換了錢再交上去。只是這一過手,原本值得十文的糧食,怕也只能賣出三文的價來。
整個燕西村,也就高家那個小三還算有點良心,那小子給鄉親賣糧食,往往能多得個三四文,這樣算下來,今年算是能熬過去。
偶爾,陳管事也會想,那些逃人也可憐的很,沒吃沒穿,又沒恒產,日子過的緊巴巴,不去河里摸魚,難不成還進村偷盜嗎?
聽見那兩個逃人被抓時的哀嚎,他心里也閃過一絲不忍,但沒辦法呀,死道友不死貧道,要是不抓這兩個偷兒,他拿什么由頭跟醴侯解釋?
況且,若不是前幾年他陳管事甫一上任,就拿那戶偷砍樹木和偷拿干草的逃人立了威,醴侯家的土地上怕是早就被偷光了。饑寒交迫之下,殺官造反的事都有人干,還論別的么?!
大不了,這次跟醴侯解釋之后,給他們拿點糧食過去,怎么說也是兩條人命啊!
陳管事這么迷迷糊糊地想著,也就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雞叫了三遍,陳管事就起來,這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起了身,洗漱一番,扎好頭巾,便到了院子外開始忙碌。
這里是醴侯別院,位于村西頭,出了村圍墻是一片竹林,竹林后就是醴侯別院。
房子不大,但也有三進三出,除了廳堂主臥,其余廚房馬棚之類的房屋櫞舍合計起來也有二十余間。盡管陳醴侯一年也不見得會來一趟,但醴侯夫人還是偶爾會來這里點算稅收賬目,所以陳管事每日起來最忙的事,就是要把各間房舍灑掃一番。
他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這么多事的,所以他還有仆役。
仆役,可不是那種電影電視里可以隨意打罵的奴仆。仆役,只是眾多役種中的一種,主要服役人員是醴侯封戶里的戶民。
多嘴饒一句:佃戶,是租種醴侯土地的人,每年要給醴侯繳納田稅。而封戶是朝廷劃分給醴侯的戶民,不管種不種醴侯的土地也要給醴侯繳納戶稅。除了戶稅,還要服仆役,即幫著主家做些雜務。
為了方便管理,大部分的封戶也會當醴侯的佃戶,所以田稅和戶稅往往會有重合。長久下來,這些封戶就會與醴侯產生了依附關系,封戶通過醴侯這層關系逃避官上的民稅和田稅,而佃戶也會通過這層關系省掉應該繳納的戶稅和丁稅。
醴侯本身呢,通過這種方式將封戶徹底變成自家的私民,同時將官上要繳的稅賦全部占為己有,以此提高收入。
當然,這需要長時間的管理和人際關系的積累。陳管事被委派到這里,最終目的也就是這個。
話說回來,仆役也不是說當就當的。因為服了仆役,就可免除官上指派的其他勞役,特別是這幾年城防役重,所以很多人都想給醴侯做仆役,以此來免除官上的城防役。
陳管事作為醴侯別院的管事,他的權力就展現在這一方面。當然了,這仆役數量也不是他說多少就能指派多少,畢竟仆役數量是要給醴侯報備,而醴侯那邊也是要去衙門報備的,不然一下子一百二十戶人都做了仆役,這衙門還要不要做事了?
這段時間是春種,農田里忙著搶種苗種,所以仆役人數會相對較少。陳管事只指派了五戶人家來醴侯別院做仆役。就這五戶人家,也對陳管事感激不已,少不得偷偷拿些自家冬天攢下的臘肉、果脯之類的給他,更有甚者,直接塞一兩個冬天里去官上做事攢下的銅錢也是有的。
陳管事帶著5個仆役將各間房舍重新灑掃一番后,已是天光大亮,后廚幫閑的仆役的婆姨們也收拾出了早飯。
囫圇吃了些,陳管事便帶著5個仆役,腳步匆匆地趕往蔡公權的廬舍。剛出院子,就見昨晚還念叨的高小三站在門口,正彎腰朝他作揖。
……………………分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