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莫不是胤哥和羽哥回來了?”
王易深知林老的脾氣,若沒有啥事,是不會這么浪費燈油蠟燭的,想到月余不見的兄弟,頓時心頭發熱,加快了腳步。
“我回來啦!”推開院門,王易笑著喊道。
卻發現院子里坐著的人都沒笑容。
李化羽和李胤都在,連去龍脊寨輸送軍糧的趙暄也蹲坐在房間口的墊腳石上。
甚至連跟著楊敬元去跑運輸的林耀先也木著臉站在水缸邊。幾個月不見,林耀先變黑了許多,面龐的棱角也凌厲了些,唯獨眼光變得比之前要更為柔和。他聽見王易的聲音,放下準備打水的瓢,沖王易點了點頭,扭頭對屋里喊:“爸,易哥兒也回來了。”
堂屋里,林老和楊敬元從里面出來,林老還對里面道:“曉嵐,你仔細點,別包過頭了。”
“知道了。”鄭曉嵐的聲音有點發顫,似乎在做什么讓她不太愿意的事。
王易疑惑地坐在李胤坐的那條條凳上,手肘拱著,道:“什么情況?”
“司成回來了。”李胤的聲音很淡。
“誰?”
王易一時沒想起來司成是誰,只是一晃神,便“啊”的一聲,跳起沖進了堂屋里。
半晌,王易從屋里出來,面色變得極為難看,看向眾人,問道:“到底怎么回事?司成怎么成了這樣?”
“碰上胡竭人的斥候哩。”坐在墊腳石上的趙暄無奈地道。
月余不見,趙暄更見黑瘦,亂蓬蓬的頭發就這么隨意地束在腦后,發質枯黃,一咎一咎地往外冒白色的頭皮屑,整個形象跟富二代已經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不過他的精神狀態不錯,兩只眼眸透著沉穩的目光,因為太熱掀起的褂子搭在一邊,已經鼓鼓的胸肌上隱隱泛著健碩的光澤。
在他的述說下,王易才知道司成他們三人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原來那次城防役之后,王都尉奉調前往龍脊寨還要前出草原十余里的廣良軍寨駐守。
去年秋后,胡竭人沒有大規模入侵,而是派了斥候深入各堡寨查探情況,司成他們三人在巡邏時被胡竭人斥候俘虜,嚴刑逼供后,將他們的舌頭、大拇指和大腳趾都給割了,放回寨中。
因為他們是王都尉的私曲,善后撫恤和送回家鄉的事都應該由王都尉自己負責。
王都尉顯然不愿意在他們三個人身上浪費時間和金錢,只叫軍醫簡單包扎之后,便將他們丟在廣良軍寨的后勤營地里養傷。
不但如此,王都尉還上報軍寨主將,認定司成他們泄露了軍寨情報,要龍脊寨火速增援,一時間還搞得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連帶著,被認定泄露軍情的三人連躺在后勤營地的權利也沒有,直接被丟到茅坑旁等死。
景成金和范天宇沒扛過傷口感染起膿那一關,大年三十晚上,也就是林老多準備了三幅碗筷,等他們回來過年的那天晚上,病死在了異地他鄉。
司成命硬,生生扛了過來,但也成了廢人。
割了舌頭就不能當傳令兵,割了大拇指就握不緊刀槍弓箭,割了大腳趾就做不了重活,連提桶重水都會重心不穩摔倒。
在軍隊中,這已經是個十足十的廢人。
趙暄二月底被安排運送軍糧到龍脊寨,沒走瓦房驛-井陘關-井陘川那條路,因為今年雨水充沛,井陘河提前暴漲,井陘關往北的井陘川道無法通行。
他從易縣的南關大營出發,走去永寧的官道,到了永寧衛的峪口軍寨,然后轉向廣良。一路上走了快十五天,到廣良軍寨后已經是三月中旬。
他是在軍寨后勤大營的糞坑邊發現的司成,當時他還沒認出來,是司成一直抓著他的褲腿,不斷用嗓子嘶吼才引起了趙暄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