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豐八年四月廿一,宜祭祀、會友、宴請,百無禁忌。
黃歷上顯示,這是個好日子。
對于新過縣試的考生來說,也覺得是好日子,因為今天要去參加縣試的第四場考試---面試。
按照以往的慣例,這第四場面試,是在縣衙舉行,其實就是走個過場,除非你真長得天怒人怨、人神共憤,不然是不可能在這一關被落選的。
但是,老天爺似乎不覺得今天有什么好。
從昨夜開始,這風雨聲就驚天動地,一直下到面試時間快到了,雨勢也沒見稍緩。
急于參加面試的眾考生,不得不讓陪考的人抬著油紙傘,自己端著官衣的下擺,一步一跳的往縣衙趕。
遠遠的看去,就像是一群僵尸在被僵尸道長牽引著往前走,煞是壯觀。
胡安沒有陪考人,對于一個被滿村追債的浪蕩子,他老子壓根就沒想他能考過縣試,所以也沒來陪考。無奈之下,他只能跟著李化羽和王易,蹭傘而行。
為了方便兩個人躲雨,高中客棧的掌柜還給內定秀才公提供了一把店鋪遮陽用的大傘,李化羽撐傘走在中間,他們二人一左一右,端著官衣下擺蹦蹦跳跳。
他們顯然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盡管這把是大傘,但也大的有限,李化羽一個人就頂半個傘面,他們兩個又還要蹦蹦跳跳的走路,搞得羽哥兒像樹下接松果的倉鼠一樣,左一下右一下地跟著來回擺動。
到了衙門口,李化羽倒是沒淋著雨,但也累的一身臭汗,而他們兩個考生,則已經跟落湯雞沒兩樣了。
胡安耷拉著倆眼睛,雨水順著烏紗直往眼睛里滴,那樣子,說有多糟就有多糟。
王易更是著急,他是案首,按理是要第一個進去參加面試的,可這幅模樣怎么見人?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永遠不要小瞧人民群眾的智慧。
看,面試的衙門口早就有人端著洗漱的臉盆和手巾,還有人捧著嶄新的官衣在等候---只是這些都不免費,還貴的嚇人,就洗把臉,二十文,單買手巾擦拭,十五文。買新官衣?可以,一貫!
一貫多少錢?一千文啊!去裁縫鋪做一件新官衣也就一兩吊錢,他們居然賣一貫!
“奸商,奸商!”胡安難得地咒罵起這些做買賣的人民群眾,殊不知他有時候也是這么令人討厭。
罵歸罵,新得了三貫錢的胡安還是咬牙買了一件新官衣---當然,錢是肯定先賒著,誰沒事背著一貫錢到處跑啊。
那些商家也不怕他賒欠,簽了字據就給了新官衣,還貼心地用麻布幫他撐起一個四面的更衣間。
倒不是因為這里的人都民風淳樸,講究誠信,而是簽字據的時候,旁邊還站著衙役呢,這顯然是一門有官府做背書的生意,誰敢賴賬?!
王易倒是也想買一件新官衣,但卻還是忍住沒買,只花了二十文做了梳洗,將頭發從新捋順盤好,放進烏紗里。
他發現一百位新晉童生里,買新官衣的也就一半,其他人大都是做重新梳洗,這么多人都是落湯雞,縣令總不會盯著他一個人不放吧?
他顯然忘了,他是案首啊!面試里排第一個啊!
于是,他就這么鶴立雞群地,突出地站在了縣尊的面前。
看著這個自己欽點的縣案首,像個落湯雞的模樣,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就是王易?”
王易盡管臉皮厚,但這鳥樣見百里侯,也不禁有些臉紅,尷尬地躬身作揖:“學生燕西村王易,拜見縣尊。”
王易作為案首都行了禮,其他的考生也紛紛躬身行禮:“學生某某拜見縣尊。”
“學生見過縣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