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四平寨的邊兵,龍脊寨遇襲,他們的都尉奉命救援,就帶著他們從四平寨下來,結果還沒到位,龍脊寨就被破了,他們也是一路拼殺出來,死了不少人,路上還搶了個胡竭人的小糧隊,結果被胡竭人一通狂攆,都跑散了,就剩這二十幾號人。”
“那,他們在商量什么呢?”
在前面灌木的遮擋下,三五個人正在積極爭論,而且很激烈,李胤努力傾聽了一下,也只能聽到“人不多”,“不值得”“沖不過去”之類的只言片語。
莫四把那群潰兵瞄了一眼,皺著眉頭說道:“估計,是在商量著今天晚上突襲井陘關吧。”
“啥?打井陘關?”
李胤頓時瞪大眼睛。
井陘關丟了?
不對,這些人瘋了?
……
井陘關的確是丟了,這個消息都不用怎么確認,從胡竭人興高采烈的從川道滾滾南下就能看出來,肯定是破了井陘關,他們才會這么興沖沖地往南走。
但他們這幾十號人就想打井陘關可不是個好計劃。
井陘關是一道五十多步寬六七人高的土城墻,把井陘川道兩邊的山崖緊緊的連接在一起,雨季時暴漲的井陘河水從關西面的引流河道往關內流,枯水季就會關上水閘,阻隔流水作為灌溉,算是個半軍事半水利的關城。
井陘關狹窄的城門洞只能容一輛雙馬轅車通過,一旦遇襲,一前一后兩道城門一落,頓時就是一道銅墻鐵壁。
說實話,到現在李胤也不太相信井陘關丟了,因為井陘關守備可是有左右中三營士兵,此外還有鹿坎寨和邊峰寨兩座花費了他們這些逃人無數氣力,甚至是生命才修建起來的翼護寨,怎么說丟就丟了呢?
更讓李胤無法理解的是,這樣一座險要無比的關城,他們幾十號人居然想著去奪回來,這得多大的心才會想出這個餿主意啊?
想到他們要去沖擊那座自己參與過維護的銅墻鐵壁,李胤就感覺心肝在隱隱作痛---早知道有今日,當初就不應該那么賣力的夯城墻咧。
在作出夜襲井陘關的決定之后,這支臨時組建起來的隊伍就在幾個穿著熟牛皮甲的軍官指揮下,有序地往更南的川道行進,走的是先進山,再繞回川道的路線。等他們退到山里不久,原先待過的那片灌木叢就接連冒起幾股濃煙。
直到這時,李胤就明白過來,為什么這些潰兵會決定打井陘關了---井陘川道實在太窄,不足以讓他們幾十個人徹底隱藏起來,胡竭人只要派兩三個斥候稍微靠近觀察就能發現他們。
或者說,之前胡竭人已經察覺了他們的存在,只是實在抽不出人手來圍剿,又或者是攻下井陘關后,他們的大部隊急著入關,沒必要為他們幾個漏網之魚來花費精力,所以干脆過來放一把火,驅趕他們遠離了事。
李胤他們幾個馱夫夾在邊軍隊伍中間,靜悄悄地沿著如刀刃般陡峭的崖壁向北走了幾里路,這才尋摸到一片相對大一點的林子,隊伍前面一個接一個的傳下口令:“安靜休息。”
新的落腳點在南川道邊上的河灘地里,隔著河就是南走的崎嶇南川道,灌木叢生,還有參天大樹遮蔽,左右視野開闊,算是不錯的臨時躲藏地點。更巧妙的是周遭還有幾片樹林相連,如果胡竭人過來圍剿,他們很快就能鉆進另一個林子里,有足夠的騰挪余地。
終于,陰沉了一整天的雨落了下來,在川道里砸出一道似瀑布般的雨幕,整個川道里的一切都籠罩在雨幕中,朦朦朧朧。樹林里到處是濕漉漉的,雨水把吐綠的嫩葉洗的纖塵不染,翠**滴,那些掛在樹梢的花骨朵都在雨幕中更見嬌艷奪目。
植物的生命力無比頑強,人類的同樣如此。即使在胡竭人如此迅捷兇猛的攻擊下,依然有人能夠掙扎著活下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