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用手摩挲著下巴硬硬的胡茬,半晌才猶豫地道:“派兩個兄弟去打探一下胡竭人的動向,別再讓兄弟們一頭扎進胡竭人的包圍圈里了。”
王元不是貪生怕死,只是他得為麾下幾百號兄弟的性命考慮,“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可不是他王元的風格,而且他也沒有為了完成任務就將幾百條性命往火坑里推的心理素質,也正是他這種從不將麾下兵士當成牛羊豬狗的品格,讓這些兵士都愿意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胡竭人應該是去了易縣,現在我們到燕西村,沒準還能立個天大的功勞。”李胤突然開口,一下就把話題引到了王元最感興趣的方向。
“什么功?”王元瞪著李胤。
李胤站起身緩緩掃了一圈所有兵士,淡淡地道:“將這些入寇的胡竭人都堵死在燕山的潑天大功!”
……
六月十八日凌晨丑時,擎著火把行走在泥濘山道上的隊伍,就像一條著火的蚯蚓,游走在燕山的崇山峻嶺之間。
王元走在隊伍的中間,不住地思考李胤方才說的話。
“胡竭人的目標應該是易縣大營那幾百萬緡的財貨,不論胡竭人得手與否,必然會從燕西村撤退---連天的暴雨,井陘關是走不了了,他們只能走燕西村再到蔚縣……他們也可以去打燕州,然后從北鄭撤,但我覺得胡竭人不會這么笨,燕州府城高池深,別說只有一萬胡竭兵,就算再來一萬也未必打得下來,所以他們必走燕西村……現在胡竭人的所有兵力肯定都在打易縣大營,燕西村一帶是一片空白,就算有巡哨的游騎斥候,也不是我們的對手,等胡竭人撤退的時候,我們再這么一堵……”
李胤的話沒說話,但意思王元已經理解了。可正是因為理解,他才更加猶豫。
靠他們這些人,堵得住嗎?
王元深表懷疑。
“堵不住也得堵,難道我們還有得選嗎?”屬下在王元耳邊輕聲說道。
這一聲雖然輕,但如這夏天的雷聲一般將他徹底驚醒。
是啊,他們還有得選嗎?
井陘關失守,他就應該死在井陘關,可他得了覃守備的軍令,所以退守瓦房驛。到了瓦房驛,衛府又給了右軍的軍令,要求守住瓦房驛至清平莊一線,若沒有李來,他們身為右軍一員,也應該死守瓦房驛。但李來給了他權宜處置之權,所以他棄守瓦房驛,轉進燕西村也可以解釋的通。
但現在可沒有新的軍令了,他要是不在燕西村,那就是結結實實的抗命不尊,前面連個頂缸的人都沒有,戰后就算他未死,一旦衛府追究起來,也必定要軍法從事---他可是知道的,衛府的裴督可從來不喜歡右軍。
沉吟了半晌,王元才一拍大腿:“糟他娘,是死是活就看這一回了,走,兵發燕西村。”
一路上,王元一直在琢磨李胤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可同時越想就越覺得這姓李的小子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