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長安送來急訊,長史被李克用趕了出來,對方已經上報唐皇,打算下月初出兵南下,進入西川,攻伐王建。”急匆匆的消息被送到朱全忠手上的時候,后者是大吃一驚,臉色一下子變得異常難看。
“這個李克用是瘋了嗎?還是自信過頭了?”朱全忠忍不住怒道:“他這個時候對王建下刀子,難不成真以為自己能打得過天策軍不成?”
“或許真是自信過頭了吧?”敬翔微微沉吟之后轉而朝著鄭璠問道:“你們沒有聯絡李存信嗎?讓他去使使力啊?那個李克用就是個意氣用事之人,動點別的手段或許會更好。”
“這主意就是李存信出的。”鄭璠苦笑道:“這段時日反倒是周德威堅持北軍同盟,而李存信和李嗣源等人則力主南下,討伐西川。”他也是有些無奈,這些時日沒有理會李存信之后,沒想到對方居然捅了這么大一個簍子,直接讓同盟面臨隨時破滅的危險。
“你手中掌握的那些黑料呢?爆出來就是,我想李存信只要不想死的話,就不會不聽你的。”敬翔搖了搖頭道:“這是大事,還需要我來指點你嗎?”
“李存信身邊來了一股神秘力量,我已經數次安排人手過去,但是卻都被對方給擋了回來,而且對方還抹除了李存信當年和我們暗中往來的所有證據。”鄭璠搖頭道:“所以這個時候就算是爆出來,對方只怕也早就想好了應對策略,甚至于還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那必然是金陵出手干預的。”謝瞳嘆了口氣,微微搖頭道:“金陵人才輩出啊,在暗戰之中我們不是人家的對手,這一點歷次教訓不都證明了嗎?三軍之事,首在用間啊。”
“那,軍師,如今我們該怎么辦?”鄭璠也是腦袋發懵了,轉而看著謝瞳愣愣的問道:“可有補救策略?”
“派人立即去臨淄,李克用如果一意孤行,那么北軍同盟缺了一環之后,就不能再缺另外一環了。”謝瞳起身朝著鄭璠道:“你親自去找戴友歸,和他說明利害,此間緣由我想戴友歸一定能看得明白。”
“子明的意思是——”謝瞳雖然只說了個開頭,但是敬翔卻瞬間察覺到了對方話語之中已然在考慮后續方略應變的事情,所以當即問道。
“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啊。”謝瞳嘆了口氣,搖搖晃晃起身道:“李克用拿下長安和關中之后,勢力強勢,而且周德威等人受命組建漢軍,已然擺脫了沙陀人人口缺陷,這個時候他不愿意結盟也不奇怪,他要南下就讓他南下吧,只要他的大軍踏入西川,我們就立即進入河東,同時協同齊軍進擊河北,以快打快,快速占據北方,從而回身和天策軍并爭天下,尚有一線勝算。”
這一番話說的朱全忠目瞪口呆,這等于是將此前所有的謀算徹底推翻,另起爐灶,甚至于和李克用的想法一樣,在背后下刀子,扼殺自己的潛在盟友,從而獲取自身實力的壯大。
“這根本就是在和天策軍搶時間啊,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敬翔嘆了口氣,轉而看著謝瞳道:“子明辛苦,這些時日只怕是損耗過度吧,方略轉變,意味著天下大勢已然出現變局,我們又到了關鍵時刻了。”
“大勢從未有過變化。”謝瞳搖了搖頭,指了指南面,不顧朱全忠的神色道:“金陵那群人從始至終都是天下大勢的推手啊,今番局面形成,未必不是人家謀算得來。只是我智術淺短,想來想去,都無有破局之道,所以也只能得出這么個兇險的辦法。若是不能以快打快,那么不論是我們,還是楊行愍,都難逃被天策軍北上掃平的局面。李克用也是一樣,他雖然組建了漢軍,但是真到了前線戰場,我等漢人如何會聽他們沙陀人的指揮?軍隊擴充的越多,天策軍可以干預和插手的地方也就越多。”
他的眼睛里此時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智慧,仿佛一眼已經看到了結局,所以說話之時意氣蕭索,充滿了苦澀的意味。
“子明也莫要擔憂,如今晉軍主力在長安,而且一旦其南下西川,那么勢必會從后方抽調更多人手,我們暗中調集兵馬準備,只要說服了楊行愍,同時出手,足以快速拿下河東,斷沙陀人之根基,到時候大軍虎撲,反攻關中,難不成還能比天策軍慢?”
“你有信心就好。”謝瞳也沒有和敬翔爭執的念頭,但是伴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實際上宣武軍的方略也伴隨著長安的那場沒有起半點波瀾的博弈而迅速改變。而且隨后鄭璠更是親自前往臨淄,開始了緊急聯絡戴友歸,打算說服對方繼續和宣武軍結盟。
長安的消息沒有那么快傳到山東,但是這并不妨礙戴友歸根據鄭璠的話做出自己的判斷,所以幾乎是微微思量之后就再度找到楊行愍。
“軍師的意思是,李克用可能叛離同盟,獨自對付天策軍?”楊行愍和朱全忠幾乎是一個反應,根本不相信對方能夠獨自抗衡金陵,這一點他的判斷甚至于比朱全忠還要堅決。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了,主公,宣武軍的方略改變,意味著我們也必須立即做出調整,否則的話北軍三路諸侯一旦心思各異,那便是再無生路可言。”戴友歸苦笑道:“李克用一旦南下,那么意味著北軍同盟徹底破滅,我們這個時候唯有和朱全忠一起,才能夠支撐危局。”
“但是他們的辦法過于兇險,一旦失敗,那可是迅速崩盤啊。”楊行愍苦笑道:“而且這么大的改變,金陵不會察覺嗎?他們的兵馬不會在我和朱全忠同時派兵北上的時候,隨即而來?徐州那邊人家可是刻意清空了戰場,就等著大戰爆發了。”
“所以朱全忠那邊定下的策略是以快打快。”戴友歸點了點頭道:“唯有快速拿下河東河北兩道,我們和宣武軍才能得到一個穩固的后方,才能掉頭南下,和天策軍在徐州附近爭奪先手。所以這是不得不為,與其坐以待斃,被金陵分割剿滅,還不如搏一把。”
“朱全忠這是決定了?”楊行愍一呆,隨即看著戴友歸苦笑道:“是不是不論我作何決斷,他都會北上?”
“是!”戴友歸點頭之后道:“所以,鄭璠親自過來了,這是朱全忠的誠意,也是如今形勢危急的征兆。”
“既然如此,那就答應他吧,也沒有其他的退路了,傳訊劉威,暗中調集兵馬等待,一旦宣武軍動手,我們馬上進入河北道。”楊行愍這邊的決斷十分迅速,甚至于沒有多余的思考,但是他和朱全忠在這個時候卻不由自主的回望南方,充滿了焦慮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