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搖頭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愛財沒什么不好,但一定要有正道。譬如,你這位老掌柜,忠心可嘉,但行為丑陋、惡毒且下賤。商賈賤奴,果然難登大雅之堂。你用這樣的掌柜的,我實在無法與你商談什么,因為在我看來,有這樣的掌柜,難免也有這樣的東家。”
王守中聞言,面現為難之色。
他明白賈薔之意,也理解。
可是周老掌柜在恒生布行干了一輩子,從他祖父起就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今日之作為,也是為了王家。
他怎么可能怪罪于老人?
不過,周老掌柜的確是個忠仆,聽聞此言后慘然一笑,跪倒在地,問道:“這位大爺,今日都是老奴才的罪過,是我黑了心了,才做下這等事來。只要你能拿這個方子和恒生號合作,要殺要剮你一句話,老奴我自己了結,絕不臟了東家和貴人的手。”
此言一出,王守中更是滿臉不忍,周圍四五個恒生號的骨干掌柜也紛紛叫了起來:“老掌柜!”
賈薔并沒多少憐憫之心,若非他撞了狗屎運,還算有些跟腳,今日遭殃的就是他了。
不過,正當賈薔堅持要治罪此人時,忽然外面傳來伙計的通秉聲:“少東家,神武將軍府馮大爺來了,說是有事要見。還說在外面看到了……看到了賈家薔二爺的馬了,更要立刻相見。”
王守中聞言眼睛一亮,忙道:“賈兄弟認得馮朝宗?”
賈薔微微頷首,輕挑眉尖道:“稱之為大哥。”
王守中大喜,一邊招呼人速速開門去請,一邊對賈薔哈哈大笑道:“瞧瞧,瞧瞧,這可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得一家人了么?我與朝宗雖非一母同胞,卻也算得骨肉手足,絕對的好兄弟!”
說罷,心里慶幸著朝門口方向喊道:“朝宗,朝宗!快進來救救為兄啊!”
未幾,就見馮紫英的身影出現在門廊邊,呵呵笑道:“孟堅兄,這是怎么回事?我瞧外面好些家丁揮槍舞棒的,一個個殺氣騰騰……薔哥兒呢,在不在里面?我在外面看到他的馬了……”
賈薔聞言眼睛微微瞇了瞇,隨即高聲回應道:“馮大哥,我在里面。”
馮紫英身姿矯健,三兩步跨步進來,環視一遭后,見賈薔和王守中二人都還齊整,沒甚狼狽不堪之處,放下心來,哈哈笑道:“還真是巧了,正打算介紹你們認識,沒想到你們竟提前相識了。”
王守中苦笑道:“不打不相識啊……朝宗,你這位小兄弟,果然不負太上皇之贊,確實是一等一的人物,我不及也!如今我王家行事不周,得罪了他,只求你看在咱們兄弟多年的份上,圓和圓和,救救兄弟我啊!否則,今日臉面徹底掃地,再無顏見人。”
馮紫英聞言笑道:“你這話就重了,別人我不知道,薔哥兒絕對是大氣量,等閑不會怪罪于人。”又對賈薔道:“孟堅出身山東瑯琊王氏,正經的千年名門。你別看他家巨富,可為人也知禮。禮部尚書王世英中玄公,便是孟堅兄的親叔祖。瑯琊王氏嫡傳共兩支,一支世代簪纓,三代五進士,祖孫三翰林,清貴之極!另一支,則執掌天下八大布行之一的恒生布行,也是恩澤天下家藏巨富的富豪之門。不過孟堅兄雖出身顯貴,可為人真誠知禮,為人義氣,絕對值得交往!”
賈薔聞言笑了笑,道:“瑯琊王氏的手段,小弟先前確實領教過了。”
話音剛落,本就跪倒在地未起的周老掌柜面色慘然,悲聲道:“是老奴這老糊涂,給瑯琊王家丟臉抹黑了,老奴該死啊!”
說罷,砰砰砰的磕起頭來。
王守中仰天一嘆,滿面慚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