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似也明白這一點,因此并未動怒,依舊氣度沉穩平和,微笑道:“大人,不入仕途,不代表不讀書,不進學。只是,小子非為做官而讀圣賢書。”
此言一出,韓彬眉頭一動。
就聽賈薔又道:“小子許是因為出身之故,早早聽聞了許多官場上的腌臜事,雖也知難免,更知那等腐化墮落必須有人來斗爭,以正壓邪。可是,小子卻不想妄自尊大。官場上能人輩出,也輪不到我……”
“都如你這般想,天下大政誰來操持?!”
韓彬厲聲喝道。
賈薔聞言一怔,隨即點頭道:“半山公所言甚是,這的確是我的借口,不過,宦海兇險,我確實無心去闖蕩。小子父母早早亡故,需要我繼承香火……”
韓彬哼了聲,道:“成家立業倒是正道,不過你小小年紀,妾室已經收了兩房,還擔憂無后?若果真無后,那也是天意。”
賈薔無奈,苦笑道:“半山公,小子雖志向不廣,但也有小志。那就是賺銀子多開些書坊,多賣些書,若有所得,就多建幾處鄉間社學,讓鄉間窮苦百姓家的孩子,能夠啟蒙……當然,此事會很難,用處也未必有多大,卻是晚輩的一點癡心妄想。相比于去官場上和奸臣貪官們勾心斗角,我更喜歡做些純凈的事。”
韓彬聞言,終于不再厲聲訓斥了,回頭和林如海對視了眼后,道:“終不過行商賈之事……他也這般同你說的?”
林如海緩緩頷首,笑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能點頭……”
韓彬又看了賈薔一眼,譏諷道:“你且先考取功名再說,大言不慚!你以為想當官就能當得了官?”
賈薔笑了笑,沒再辯駁什么。
沒有功名在身,的確是在這個時代與人交談時的一個短板。
就好比在前世,連個初中文憑都沒有一樣。
林如海微笑道:“好了,今兒也勞累了半天,去罷。”
賈薔躬身一禮,告辭離去。
韓彬、林如海都是仕宦數十載的官場老人,為官經驗何其豐富,賈薔三言兩語或許有亮眼之處,但想讓兩個資歷足夠入軍機處為相的大佬向他請教如何理政,那就讓人笑掉大牙了……
等他走后,韓彬微微頷首道:“這些年也見過不少好苗子,你這侄孫算不錯的。只可惜,京城風波他牽扯的太深,老夫想,他也是真怕了,才一心遠離官場。不過,以后的事,誰又能說得準?官場上的誓言,都和放屁一樣。如海老弟,兩淮鹽務,我就托付給你了,你身子骨雖還在將養,可精氣神差不多了,幫我看好了。揚州鹽務一年二百萬兩銀子的課稅,且逐年增加中,絕不可出任何差池,京里陛下那邊不容易。”
林如海點頭道:“半山公且放心,此吾本分之事。”
韓彬站起身來,道:“自然是放心的,不過,這幅重擔也不能都讓你扛了去,你且等著,老夫先威懾他們一番,替你壓壓陣腳。來年你回京后,日子勢必艱難,心向新政的干臣這次大都出了京,明年你回京后,要多多珍重啊!”
他心里明白林如海將要面對什么樣的陣勢和反撲,所以,現在他才不會讓臥病在床的林如海獨自承受這份壓力,而是先去吸引一波仇恨,讓揚州府的鹽商們明白,他才是接下來鹽稅改革,斷送八大鹽商壟斷財權的真正推手!
想要報仇報冤的,盡管來尋他韓半山就是!
至于明年林如海回京后所面臨的險惡之勢,就只能靠林如海自己了……
京中之惡,怕是百倍于江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