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堂,上房抱廈前,尤氏帶著炒豆和銀蝶,身旁站著尤二姐和尤三姐,一并候在那里,看到賈薔到來,登時笑容滿面迎上前來。
看到這幅做派,賈薔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真論起來,尤氏還算他的伯娘,這樣做,實在是……
富貴,果然難以割舍。
賈薔拱手見禮后,直白道:“你到底還是長輩,就算我與賈珍不共戴天,與你卻無甚仇怨,不必如此。想去禮佛就去禮佛,不愿去,自過你的富貴日子便是。這寧國府,我暫時也不會住進來。”
尤氏聞言,心里一塊巨石落地,這些日子以來她都沒怎么睡好,就怕國公府新主人進來后,她被打發到角落里去禮佛,亦或是,被逼著去做些下三濫的事。
她對自己的相貌,還是有幾分自信的。
一直留著尤二姐、尤三姐在府上作伴,為的是甚么?
就是準備著,若新主入府后,饑渴如禽獸,她的身份不能就范,就拿兩個妹妹去換富貴。
左右她們自己也以為,在國公府度日,遠比在外面強……
可沒想到,和賈珍如此大仇的賈薔,居然這般好說話……
尤氏落淚道:“多謝老爺寬宏大量,不遷怒我等婦道人家。只是你是國公府的主子,豈有不在家住的道理?傳出去,只道我這未亡人在作妖,害得老爺有家不能歸。”
賈薔皺眉道:“哪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是要在東城當差,住西城往那邊去太遠。”
尤氏還待說甚么,尤二姐溫聲勸道:“姐姐,且用飯菜罷,不然一會兒都涼了。”
雖如此,因先前賈薔之言,尤二姐今日一眼都不敢看他。
倒是尤三姐,生性悍勇,不時拿秀眼瞪賈薔。
賈薔幾次不理會還看,不耐煩下,冷笑一聲道:“你總看我作甚?”
尤三姐剛一張口,就被尤氏和尤二姐齊齊攔下,尤氏賠笑道:“三姐兒只這性子,非對老爺不敬。”
這卑微之態,讓賈薔膩歪。
他也不好再強硬甚么,想了想,看著尤三姐道:“你性子如何,與我沒甚關聯,我不會因你貌美就忍讓著你。只念在一些不可外道的緣由,贈你一言:安生幾年,等這府上被賈珍之流禍害的臭名聲洗凈后,自有你的好前程。前兒個,我才遇到柳湘蓮,他并未成親。”
尤氏聽聞此言還有些摸不著頭腦,尤二姐隱隱若有所思,尤三姐卻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駭然的站在那,杏眼圓睜,如見鬼怪般看著賈薔。
賈薔卻沒再同她多言一句的心思,先一步進了內堂。
不是他多事,只是這世道對女子原本苛刻太過,若能多嘴一句,救人一命,他又何必吝嗇?
進了正堂,見尤氏早已讓人襲地鋪滿紅氈,當地放著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瑯大火盆。
正座一張大交椅,設著大紅彩繡云龍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倒是尤氏等坐了兩面相對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
賈薔不必服勞什子孝,她們卻要在意些。
偌大一張圓桌上,擺滿了珍饈佳肴:七寸的盤子里裝著三鮮魚翅、佛手海參、清蒸白魚、小炒螃蟹、江米釀鴨子、糖燜蓮子、燒百合、炒絲瓜。
接著,又是四個碗兒、烀爛甲魚、香菇野鴨、冬瓜雞翅、高湯白菜。
然后,再上兩道湯,鴨血湯與三鮮丸子湯。
這些人不在賈薔心上,所以也不拘謹甚么。
在三尤姊妹目瞪口呆下,賈薔以席卷風云之勢,將桌上的飯菜用了大半,而后干脆利落的告辭離去。
尤氏三女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好一會兒,尤氏終于想起來要去送,連忙起身趕到門口時,卻發現賈薔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抄手游廊下。
等她重新坐回后,一時間也不知該說甚么。
尤二姐小聲道:“姐姐,這位薔哥兒,似乎和從前大不一樣了,別是撞客了……”
當初,賈薔也是風流過的人物,沒少在她們姊妹二人跟前胡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