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議之題,當然不只是昨日發生之事。
林如海告知了賈薔京城各路巨擘的根底,讓他盡量知根知底,下次再行計時,不要再上趕著成為別人手里的刀。
講到最后,林如海疲倦的嘆息一聲,道:“薔兒,記著,不要畏懼任何人,更不要小瞧任何人。且不說老奸巨猾的趙國公,便是那薛家子,不一樣算了你一道?”
賈薔當然沒有隱藏這一段,他不愿再在林如海面前自作聰明,那會引起更大的誤會。
為難的“嘖”了聲,他看著林如海道:“薛蟠此人,粗枝大葉,心思簡單直白,偶爾也有小聰明。但這個小聰明,算不上壞心眼。當然,他說的那番話,肯定做不得數。果真人沒了,或許真就被他算到了,可他人還在,那番話就是戲言。”
“果真只是戲言嗎?薛家子臨死相托,事涉薛家姑娘的清譽,又怎能只用‘戲言’二字抹平?你說戲言就戲言嗎?”
林如海顯然對這個交代不滿意,沉聲喝道。
正巧,黛玉推門而入時,聽到了這一言,整個人都懵了,怔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望著賈薔……
“……”
賈薔回過頭見黛玉如此,急忙解釋道:“你先別惱,且聽我說。是這樣,昨兒個薛大哥被趙國公的孫子,就是甄家二姑娘的姑爺,又給他打了頓,落下馬去,被驚馬踏在身上,差點壞了事……”
黛玉畢竟心善,雖和寶釵不對付,卻也只是姊妹間的不對付,這會兒聽聞此等駭人之聞,倒吸了口涼氣,用帕子掩住了口。
她都不敢想象,薛蟠果真沒了,薛姨媽和寶丫頭會哭成甚么,薛家的天都塌了!
賈薔感到身旁有兩束不滿的目光瞪來,似不滿某人欺騙他閨女,便干咳了兩聲,忙解釋道:“林妹妹莫擔憂,此事原是我和薛大哥設下的計謀,故意為之。”
黛玉聞言一呆,隨即皺眉奇道:“那馬,沒有踩踏中寶丫頭的哥哥么?”
賈薔搖頭道:“自然是踩踏中了,不然,如何讓對頭們相信?雖傷不至死,到底也傷了肺經和心脈,吐了不少血……”
黛玉愈發不理解,道:“設此計,這樣險,所為何事?”
賈薔苦笑了聲,道:“你也知道,薛大哥當初花十萬兩銀子替豐樂樓的花解語贖身,可他娘死活不同意他納花解語入門,也不準寫入薛家名下。我也沒想到,薛大哥素日里那樣不著調的一個人,如今卻對花解語不惜以死為代價,要納她入門兒。另外,也想以此計,逼退趙國公的孫子那群紈绔衙內,對花解語的覬覦。昨兒夜里我就去忙此事去了……”
黛玉進入堂來,邊走邊問道:“那你們的計謀,得逞了么?”說罷,在林如海身邊落座。
賈薔笑著點點頭,道:“薛大哥的目的達到了,姨太太答應,允許他納花解語入門了。”
黛玉聞言輕輕一笑,又道:“那,寶姐姐的哥哥‘臨終’前將她托付給你,姨媽也答應了?”
這笑,看的賈薔心都抖了抖,忙擺手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啊!再者,薛大哥不是將他妹妹托付給我,是托我在他死后關照一下薛家,順便關照一下他妹妹,這是兩碼事。而且如今他活的好好的,所以連這一茬也不存在了。”
黛玉好奇問道:“這也是你們共謀好的?”
賈薔苦笑不已,道:“怎么可能?是薛蟠那個大頭鬼,不知發的甚么瘋,自作主張說出的!”
黛玉深深看了賈薔一會兒后,眼睛微微有些泛紅,賈薔忙笑道:“我給你說個笑話,保準你可樂。”
見賈薔眼睛里布滿細碎的紅絲,難掩疲倦,卻這般在意緊張她,居然這個時候想著講笑話,黛玉貝齒輕輕的噬咬嘴唇,若非顧及父親在一旁,許是就要落下淚來。
好在梅姨娘及時出現,端著林如海的早餐牛乳蒸羊羔,正好入門,聽到了這話后笑道:“甚么笑話,快說來聽聽,熬了一宿,提提精神!”
賈薔干笑了聲,道:“我忽然想起來的,實在不尊重了些,說出來先生怕是要教訓我。”
林如海呵呵了聲,道:“只要你莫要背后議人長短就好。”
賈薔遲疑了下,道:“應該也不至于……罷了,我說就是。在船上,有一天我在練字,薛蟠來尋我耍,見到我寫了‘不留破綻’四個字后,納罕問道:這不留破腚’是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