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嘆息一聲,淡淡道:“若非他們果真受了傷,今日朝堂上那些人絕不會認賬,只道賈家是在殺人滅口,連我都要栽倒進去。老太太,我只能說,他們是為賈家受得傷,賈家下人鬧出這樣的事來,若沒人受傷,賈家又豈能全身而退?
再者,武勛將門,流點血受點傷又怕甚么?我這個侯爵,不也是流了血受了傷才換回來的?
先榮國之威名,便是今日在朝堂上賈家的敵人都仍掛在口中,難道不也是流血受傷換來的?”
賈母心累的看著賈薔,道:“我說一句,你就說十句。往日里一個鳳丫頭就頂得我梆梆的頭疼,如今可倒好,又來了一個你。”
原本肅重的氣氛,被賈母這一句話登時逗笑了。
鳳姐兒高聲笑道:“原只我一個彩衣娛親,如今又多了個薔兒,老祖宗往后保準日子一天比一天高樂!”
賈母生生氣笑道:“對,我高到天上去樂!到天上躲你們耍嘴!”
眾人又笑,黛玉問賈母道:“老太太,姊妹們呢?”
賈母忙對鳳姐兒道:“快去叫寶玉他們來!”
鳳姐兒笑道:“不用叫,知道林妹妹和薔兒來了,她們一會兒準來!”
賈母登時不高興道:“如今連我也指使不動你了!”
鳳姐兒一迭聲笑道:“瞧瞧、瞧瞧,我得請姨媽來評理!只道是最疼我,可一到寶玉這,我可就比到云彩下面去了!”
薛姨媽見賈薔在場,總覺得心里有個坎兒過不去,因此只笑了笑沒說話。
不過與眾人說笑歸說笑,鳳姐兒還是笑著對門口一個身量高挑的丫頭道:“繪金,快去叫寶玉他們,就說他們再不來,老太太就要打我板子了!”
繪金笑著應下后,轉身就要出門,結果還未動身,就聽外面有小丫頭子笑道:“寶二爺和姑娘們來了!”
鳳姐兒愈發高興,回頭朝賈母笑道:“怎么樣怎么樣,我說的甚么來著?”
賈母原本晦暗的心思,被她這么一通鬧騰,倒好了許多。
未幾,見李紈、寶玉和迎春、探春、惜春、湘云,并寶釵從門外入內。
不過,讓賈薔眉尖輕挑的是,今兒居然還多了一個小尾巴,賈蘭。
賈母特意留神了賈薔的神色,見他果真納罕,便笑道:“你莫看蘭小子好,昨兒鬧成那樣,大人們都唬的甚么似的,獨蘭小子不哭,還安慰他娘,說甚么……鳳哥兒,蘭小子昨兒是怎么說的?”
鳳姐兒對賈薔笑道:“你進來時,外面突然安靜下來,鬧鬧哄哄打打殺殺的聲音都沒了,太太以為是那些背主奴才殺了進來,我們也都唬壞了,倒是蘭兒說,那些烏合之眾若是進來,斷不能這樣靜悄。果然,沒一會兒你就帶人進來了。老太太一眼看出蘭兒將來必是為官做宰的料,遇到大事有靜氣。也心疼他娘勒磨的他太緊了,見天兒讓他讀書,逼的和小老頭兒一樣。索性就讓他跟著寶玉和姊妹們一起多頑頑!”
李紈忙道:“也不總是讀書,平日里淘氣的時候多著呢。”
賈薔聞言一笑,看著小夫子似不茍言笑的賈蘭道:“淘氣頑耍是應該的,太小了,熬的太狠身子骨早早就熬毀了。不過想放松也別跟你寶二叔頑啊,這么小的年紀玩伴很重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寶二叔注定是要當一世閑人的,你和他頑,早晚也成天在女兒家的隊伍里研究胭脂。”
此言一出,賈母就傻了眼兒,王夫人臉色更是直接陰沉下來,李紈也尷尬的不知該說甚么。
姊妹們彼此看看,只能眨眼,倒是黛玉噗嗤一笑,嗔道:“薔哥兒,你少欺負二哥哥!”
賈薔笑道:“我平日里就是這么直接和寶玉說的,算甚么欺負。再者,他雖天生福運,口中含玉而誕。可放在讖言忌諱的亂世,怕早就惹來大禍了。也得虧是逢大運才托生在這盛世安樂之邦,沒人在意這個,才能落得太平。但即便如此,最好也還是當一世富貴閑人,對他,對賈家都有好處。光明磊落的事,怎成了欺負他?”
寶玉低著頭不言語,心里把這王八蛋畫了八個圈圈……
賈母聞言若有所思道:“原前我也聽人這么說過,不過……也罷,能當一世富貴閑人也是好的。別看他外面好著,可里面卻弱,哪里熬得起十年苦讀?只要他這一生能平平安安富貴安泰,我和太太就心滿意足嘍!”
說至此,賈母看向賈薔,道:“如今看起來,你們這一代賈家就看你和蘭兒的了。蘭兒不必說,寶玉是他親叔叔,必會護著他的。你怎么個說法?”
賈薔莫名道:“甚么怎么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