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沒人舉薦,賈雨村那樣沒甚跟腳之人,絕無進京的道理。
林如海略略苦笑的一嘆,道:“實是無人可用啊,此人……德行不足,但才具可用。薔兒,既然我們知道了他的根底,就不必擔心被其反噬。這個位置,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
賈薔聞言,沉默稍許后,道:“弟子也聽人說過,用人當用其才,而非其德。曹孟德當年唯才是舉令,便是這種。只是先生,賈雨村此人,貪弊酷烈,且典型的腦后生有反骨!是不是,要仔細養虎為患?”
林如海笑了笑,道:“也就是二三年功夫,最多不超過五年。半山公回來后,第一個,就不會放過他。你也知道,那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先前,半山公就已經書信于我,問金陵賈雨村的名堂了。”
見賈薔仍在遲疑,林如海輕聲道:“薔兒,王子騰,又比賈雨村高明多少?莫說王子騰,便是其他開國一脈的勛門,其實也都差不離兒。你莫要為了你房里那個丫頭,給蒙住了眼。”
這世上,哪有那么多品德兼優的官員?
賈雨村所行之事,放在大部分官員身上,其實結局都差不多……
賈薔聞言一凜,看向林如海,緩緩道:“先生說的是……好,我就再給他幾年時間。只是,先生最好還是直白的告誡他,少往賈家來,我很不喜歡他。”
若讓他和賈雨村眉來眼去,狼狽為奸,那又置香菱于何地?
再者,林如海只知道賈雨村忘恩負義,愧對香菱父親。
卻不知道,前世在賈家落敗后,賈雨村極有可能是那個反叛過去對賈家落井下石的卑劣小人!
若非如此,平兒也不會罵他罵的那樣難聽,罵他是沒天理的貨色,是個餓不死的野雜種……
林如海笑了笑,道:“你至今,還沒有上位者的心量。不過,也不妨事。”
賈薔點了點頭,有些未發生之事,他也無法同林如海說。
見賈薔不大高興的樣子,一旁黛玉看著有些不忍心,小聲道:“我倒覺得薔哥兒這樣挺好,何苦都變成與濁世同流合污?”
林如海聞言哈哈笑道:“好好!不讓他與我們這些濁世之人同流合污,就讓他和你們一起頑罷。心中能保持一份赤誠和堅持,此并非一件壞事。只是薔兒亦不必過于擔憂,你能用那些婆子對付潑婦,為師難道不能用賈雨村,對待那些禍國之輩?”
很顯然,太仆寺卿并非林如海為賈雨村準備的最終位置。
賈薔聞言后,點了點頭。
黛玉和他對視一眼后,見他面色舒緩下來,輕輕一笑,又含羞垂下螓首。
她好喜歡這樣的氛圍,師慈徒孝,先生嚴格而開明,弟子恭敬誠孝但也有自己的原則堅持。
一家人在一起,凡事可以相互商議,不似尋常人家那樣,長輩對晚輩唯有呵斥和教訓,晚輩對長輩也只有敬畏,卻不敢多言一句。
午后春日的陽光暖煦,透過窗紙照進屋里,地面上像是蒙了一層光紗。
賈薔不似在外面,或是在賈家那樣言辭鋒利霸道,咄咄逼人。
他在這里,輕聲細語的與林如海說著近來的一些構想,及些許布局。
甚至連要和尹家一起做營生賺大銀子的事,又拿出來細細掰扯開來講了遍。
還有甚么漕運、海運、黑遼巨木,以及西洋番種等等。
黛玉許多都聽的不甚明白,可是見賈薔講這些時,分明了然于心,她才發覺,他懂得好多……
她希望,這樣的時光,能一直到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