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呵呵笑了笑,道:“薔兒讓著她罷。”
黛玉不服,撇了撇嘴,道:“才沒有呢。”
賈薔干咳了兩聲,岔開這茬,解釋道:“西洋郎中認為,人能清醒,能行走,能做事,全是因為鮮血將各種養分送到各處。若是缺了血,那人就要昏迷,就做不成事。血液在人身體各處分布的都很均勻,原本都相安無事。腦袋里的血,給頭腦提供養分,讓人保持清醒和思考。
而肚子里的臟器上的血,譬如胃上的血,提供養分供胃消化飯菜。如果胃好呢,正常的血液供應就能讓飯菜能夠克化。若是胃不好,克化不動,那胃就要加大力氣去克化。如此一來,就會消耗許多養分。胃部的養分不足,便會挪用其他部位的,譬如頭部的。如此一來,人吃完飯,尤其是吃的太飽,就容易瞌睡。”
梅姨娘聽完后,同林如海驚奇道:“這西洋番子,還真有些名堂。聽起來沒有咱們中原的郎中說的玄乎,可勉強似乎也能說的通?”
林如海緩緩頷首,笑道:“雖蠻夷之國,然火器鋒銳,自有可取之處,不可小覷……”
梅姨娘雖看出林如海不大想談這些,還是又問賈薔了句:“那該如何緩解?”
賈薔笑道:“既然是胃口不好,多養養胃,也就好了。先生眼下是太累了,過了這段,應該能好一些。”
梅姨娘聞言放下心,起身去準備湯茶,就聽林如海對賈薔道:“賈雨村已經進京了,過了國喪,多半會去賈家拜會你,到時候,你當明白如何為之?”
賈薔聞言苦笑道:“自然知道……唉,近來先生事情多,我這當弟子的也不輕快。東城要收尾,該評比的評比,該分官的分官。再加上幾場葬禮……賈蓉的好說,敬太爺的卻麻煩,還得再饒上一個秦氏之父。先生,有一事我一直想不通……”
林如海笑了笑,問道:“何事?”
賈薔道:“男人沒了妻子,可以續弦再娶。那女人年紀輕輕沒了丈夫,怎就容不得改嫁?我知道里面有個守節的問題,可男人怎不用守?賈家西府的大嬸嬸李氏、東府的大奶奶尤氏,還有賈蓉的妻子秦氏,一個個才多大點年歲,就這樣枯守著。是不是有點殘忍?”
林如海面色古怪的看著賈薔,道:“你這話,可同老太太提過?”
賈薔扯了扯嘴角,道:“怎么沒提,今早上還提了,老太太差點沒吃了我!”
一旁黛玉伏在桌子上笑,林如海也是無奈笑道:“如你這般想的,還真是鳳毛麟角。女子守節,和男人不做貳臣,是一個道理。這原是天經地義的事,還有甚么想不通的?這是大節,大義,動搖不得。薔兒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好做你的事罷。對了,明日你多半不會輕快,務必要仔細著些。甚么話該說,甚么話不該說。甚么事當做,甚么事不當做,你心里當要有數。”
賈薔聞言苦笑道:“先生,為人臣子的,何曾有那么多選擇的余地。更何況,弟子又非正經科甲考出來的清貴功名,是恩封勛臣,且宮里口口聲聲不拿我當外臣子弟……既然受用了諸般好處,這個時候還想退路,怕是兩邊都不得好。”
林如海聞言,嘆息一聲,看著賈薔道:“也難為你了……罷了,你自己仔細斟酌就是。去罷,早些回去準備準備。辦喪的時候,多選幾個族里老成些的去操持,你也多歇息歇息。得閑,還是要多讀書。甚么時候,都不要忘了讀書明理。”
賈薔起身領受教誨后,問黛玉道:“明兒我從宮里出來,接你去賈家住兩天?”
黛玉心動了稍許后,還是婉拒道:“爹爹近來太辛苦,我若不在,姨娘一人勸不住他用飯、休息。你回去了,也多保重些才是。”
賈薔哈哈笑道:“這點妹妹放心,不管甚么時候,也不拘好賴,我總是能吃飽的。”
黛玉聞言,抿嘴一笑,似乎認為賈薔能吃,也是一種值得驕傲的事。
二人對視稍許后,賈薔告辭離去。
……
賈薔回到東府時,天色已大黑。
他讓人直接備好馬車,由婆子牽引至可卿院門口候著,他則進院內叫人。
沒進院門就看到寶珠候在門口張望著,看到賈薔后驚喜道:“侯爺可來了!”
抄手游廊上,瑞珠遠遠看到賈薔進門,也是喜的不得了,進了里面去告知可卿。
賈薔隨寶珠一道上了游廊,在門口處,看到從里面出來的可卿。
可卿面上不施粉黛,著一身純白亞麻夏布長袍,眸眼間的幽憐心碎,讓人動容。
賈薔也不知怎樣勸,便道:“等許久了么,那現在就出發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