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好不容易爬到這個位置,絕不甘心因為當初那點瑣碎事,就丟了前程。
不過,沒等他解釋甚么,賈薔就擺手道:“太仆不必多想,先生教誨過本侯,言太仆當日能幫助封氏,賞賜銀兩,還幫忙尋找甄士隱,已算不忘舊恩。至于在金陵遇到馮淵案,彼時香菱已入京,再大動干戈,實是難為你。先生素來教誨我,要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也罷,此事便就此翻過。但本侯希望你明白,你能有今日,寄托了先生極大的厚望。好好當差,莫要自誤。”
話音剛落,寬下心來的賈雨村又想表一番忠心,可惜門外想起林之孝的聲音,道:“老爺、侯爺,外面來了宮里的幾位宮里的中官,說是傳宮中天子口諭,讓咱們家侯爺速速進宮。”
賈薔對外面回了句:“知道了。”
又對賈政道:“我先進宮去了,老爺招待太仆罷。”
賈政“哦哦”了兩聲,忙道:“薔哥兒自去便是,宮里要緊,不敢耽擱。”
賈薔點點頭,又目光清冷的看了賈雨村一眼,眼神中不掩審視,顯然林如海的教誨,沒讓他真的放下心來。
等他走后,面色動容的賈雨村方緩緩出了口氣,心中急思對策。
賈政勸道:“雨村不必多心,當年事如海與吾皆有公斷,雨村是受了吾與子騰的信,才斷下那樁案子。薔哥兒尚年輕,不經世事,又偏寵那位甄氏女,所以多了些偏見。回頭,我和如海再勸勸就是。”
賈雨村感激道:“若如此,雨村方能安心矣。”
賈政笑道:“雨村亦是從三品朝廷大員,太仆曾列九卿之屬,倒也不必太過顧及薔哥兒的看法。”
賈雨村聞言,笑的有些勉強,道:“世翁有所不知,正是王司馬奉勸我,務必要交好寧侯,不敢以年歲尚幼輕視之。”
賈政不解問道:“這又是何故?”
賈雨村苦笑道:“太仆之位,掌天下馬政,多與軍中打交道。然軍中重位,皆在元平之手。若無強力之士襄助,太仆將淪為其馬夫之流,毫無尊嚴可言,且亦容易受其刁難問責。王司馬自言,雖其為兵部大司馬,然于軍中話語權十分輕微,難以抗衡元平一脈。唯有府上寧侯,十分得開國功臣一脈信重不說,于宮里的分量也不一般,許多事必要倚仗。先前我心中未必盡信,可眼下……”
他卻是親眼所見,宮里居然就這樣派幾個中官將賈薔喊進宮里去了。
正常而言,天子傳召臣子,旨意都要經過鸞臺擬詔,才能傳到臣子手上。
臣子需要沐浴更衣后,經過宮里相應的禮部官員傳教宮中大禮儀后,才能按嚴格的規矩前去陛見。
如方才這般,只傳個口諭就招進宮去,已非尋常外臣可比了。
賈雨村暗暗拿定主意,往后行事,一定要謹慎再謹慎,絕不可再惡了這位炙手可熱的少年權貴。
原本進京后,各方查探下得知林如海在京中只一棵孤木,極缺能干之人為伍,便是天子欲行新政,也需要得用之人,因此而生出自矜之心,以為非他不可。
這會兒被賈薔冷淡對待,甚至審視防備一番后,心思敏感的賈雨村立刻收起慢怠之心,不敢自毀前程。
……
皇城,鳳藻宮。
賈薔看著前來接他入后宮的皇五子李暄,奇怪道:“王爺今兒是怎么了?一張臉板的和馬臉似的。”
原來今日李暄前來接他,臉上不帶一絲笑意,看他的眼神,不比方才他看賈雨村好多少。
一副看忘恩負義白眼狼的模樣……
不過聽聞賈薔之言,李暄還是一下破了功,勃然大怒罵道:“放屁!爺的這張臉不知比你俊多少倍,你才是馬臉,還是白眼馬臉!”
賈薔聽他話里有話,不由奇道:“白眼狼我倒聽說過,白眼馬卻沒聽過,這樣的牲畜,該不會只有王爺府上才有罷?”
若是感覺能變成現實的話,李暄覺得他腦袋上的紫金冠已經燃燒成火球了,張手朝賈薔抓來,咬牙罵道:“今兒爺就讓你看看你自己的真面目,是不是一匹白眼馬!”
賈薔豈能讓他捉到,三兩步跨過白玉石階,往鳳藻宮跑去。
一邊跑,一邊暗自觀察過往宮人看他的目光,果然很有些不同。
只是,并不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