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呵呵一笑,跟在賈母、薛姨媽身后,正巧寶釵在身旁,他小聲問道:“薛大哥昨兒回去后,可說了甚么沒有?”
寶釵輕輕一嘆,亦小聲道:“哥哥說想在附近租套宅子,安置那花解語。”
賈薔笑了笑,道:“其實也不算壞事,有花解語在,夏家那位姑娘說不得還能有個好對手。不然果真娶了進來,有你和姨太太頭疼的。”
寶釵聞言輕笑道:“果真那樣厲害?”
賈薔“嘖”了聲,笑道:“妹妹是知禮之人,便以為世上姑娘都是知禮的。殊不聞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等她進門兒后便知道了。”
寶釵遲疑了下,道:“我哥哥,也不像是被人降伏得住的罷……”
賈薔聞言哈哈大笑了聲,道:“等著瞧罷。”
笑聲惹得賈母、薛姨媽并李紈和其他姊妹們看過來,寶釵羞容滿面,沒好氣的嗔了賈薔一眼,忽然那么大聲……
好在,里面寶玉的慘叫聲讓眾人的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一行人還未入內,在門廳處就看到王夫人趴在已經動彈不得的寶玉身上哭道:“寶玉雖然該打,可這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寶玉事小,倘或老太太一時不自在了,豈不事大!”
賈政冷笑道:“倒休提這話,我養了這不肖的孽障,已不孝,教訓他一番,又有眾人護持,不如趁今日一發勒死了,以絕將來之患!”說著,便要繩索來勒死。
王夫人連忙抱緊寶玉哭道:“老爺雖然應當管教兒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將五十歲的人,只有這個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為法,我也不敢深勸。今日越發要他死,豈不是有意絕我?既要勒死他,快拿繩子來先勒死我,再勒死他,我們娘兒們不敢含怨,到底在陰司里得個依靠。”說畢,爬在寶玉身上大哭起來。
賈政聽了此話,不覺長嘆一聲,向椅上坐了,淚如雨下。王夫人抱著寶玉,只見他面白氣弱,底下穿著一條綠紗小衣皆是血漬,禁不住解下汗巾看,由臀至脛,或青或紫,或整或破,竟無一點好處,不覺失聲大哭起來:“苦命的兒嚇!”
因哭出“苦命兒”來,忽又想起賈珠來,便叫著賈珠哭道:“若有你活著,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
此時門口的人聞得此言,別人還可,惟有宮裁禁不住也放聲哭了起來。
賈政聽了,那淚珠更似滾瓜一般滾了下來,走向門口,與賈母跪下道:“兒子不肖,生下這等畜生,有失教養之責,干下這等事來。上愧對先祖,亦累得老太太跟著勞煩。實無面目立足于世,不若去了這冠帶,尋個清凈地出家去罷。”
賈母聞言駭然,面色煞白,身子都搖晃了起來。
賈薔上前一步,正經道:“二老爺,說到這清凈地,巧了,我知道一處。那五臺山上有一法華寺,哎呀了不得!主持了難大師,最善與人剃度。還開得一手好光……”
賈政:“……”
賈母原本心如刀絞,痛的幾乎無法呼吸,可聽聞賈薔這番扯淡后,居然緩解了許多,咬牙啐道:“這也是人說的話?”
賈薔呵呵笑了笑,道:“那還能怎么樣?讓老太太給他跪下,求他想開點,不要舍了這一大家子,不要那樣沒有擔當,西府幾百口子還指著他呢?寶玉和二老爺,還真是像啊。”
這話,說的賈政面紅耳赤,幾無處自容,恨不能在地上尋一條地縫鉆進去。
賈母到底是經老了事的,眼睛轉了轉,問賈薔道:“那你說,現在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