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慘的是,他因母喪,還得回鄉丁憂!
因此,崔世明簡直恨欲狂,怒聲道:“皇上,林如海拿受害士卒之錢糧,邀功賣名,其心可誅!!還有,既然他有如此能為,以宰輔大學士之尊下山東,見羅士寬諸賊不對,就該當機立斷拿下,接掌軍政大權,早滅白蓮,何以非要等到圣府被滅才動?!優柔寡斷,延誤軍機,林如海有何面目再立軍機?”
“狂妄!!”
隆安帝忍無可忍,厲聲道:“禮部尚書猜測錢糧之屬尚且情有可原,你怎敢當著朕的面,就如此顛倒黑白,攪弄是非?羅士寬、曹祥云、李嵩、張梁,皆朝廷二三品衣紫大員,封疆大吏,若非十萬火急之時,誰敢妄殺?前些時日,林愛卿派信使回京報信,被羅榮之子阻攔,且險些打殺,賈薔憤而殺人時,你們又怎么說?是哪個口口聲聲說,縱羅斌有罪,也該等到三司會審后明正典刑?如今到了你們身上,就開始指責林愛卿優柔寡斷了?寡廉鮮恥如爾等,朕深恨之!”
崔世明聞言,面色慘然,跪地后,摘下頭上官帽,叩首道:“臣自景初十三年高中皇榜以來,不敢說有功于國,然亦兢兢業業做官,本本分分做人,從無怠慢之失。二十三年為官,未歸家返鄉一日,寡母撫育成年后,亦有二十三年未見慈顏。如今天人永別,臣請乞骸骨,辭官歸鄉,自此永侍先母于草廬間。皇上,臣恭祝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番話,猶如一記耳光,狠狠的打在了隆安帝臉上。
朝廷重臣們亦彼此交換眼神,甚么叫刻薄寡恩?
或許莫過如此罷!
竇現見隆安帝臉色陰沉的實在可怕,出列道:“王大人、崔大人,二位大人且先節哀。山東之事,皇上和朝廷都十分悲痛震怒,相信林大人亦是如此,才全然不顧一些規矩,當機立斷出手,誅張梁,擒拿羅士寬等人。只是在此之前,怕是林大人都未想過,羅士寬等人會和妖人邪教勾結。換做是你們,你們能想得到?所以此事,實在怪不得林大人。當然,白蓮教從六族劫掠走的錢糧,應當另說。”
隆安帝看著諸重臣皆以為然的神情,王世英和崔世明也點起頭來,心中一陣寒意,他緩緩問道:“金銀是六家的,倒也說的過去。可你們說,糧食也是六族的?”
聽出隆安帝語氣不對,一干重臣們皆面色微變,想到了甚么,看向崔世明和王世英的目光都有些怪異。
崔世明不解道:“皇上,白蓮教不事生產,糧食若非從六族劫掠而來,又從何處而來?”
隆安帝高聲道:“巧了!那朕也有一問!朕從內庫中拿出千萬兩銀子采買的賑濟災糧,到了山東怎么就不見了?!”
崔世明沉聲道:“皇上,即便六族從羅士寬等人手中買了糧食,但六族又怎會知道,那些糧食是朝廷賑濟災民的糧食?他們亦是付出了真金白銀采買來的!”
隆安帝冷笑道:“到底知道不知道,等羅士寬、曹祥云、李嵩彼輩進京后再說也不遲!但即便六族果真不知,按大燕律,購買貪贓之物,亦為有罪之行!崔世明,虧你也是讀圣賢書的讀書人,虧你學的是仁義禮智信,口口聲聲說甚么仁義文禮之族!山東數百萬災民流離失所,朕和朝廷傾盡所有采買的糧米,卻讓你們瓜分一空!朕倒想問問,如此大災之年,汝六族囤積如此多賑濟災糧,是想干甚么?”
見崔世明不答,隆安帝陡然拔高聲音,震怒道:“你不說,朕來說!無非,就是想趁著災年,行土地兼并,納民為奴之事!每一次天災,朝廷和天家都要傾盡所有來賑災。結果呢?賑災的錢糧,大都到了如你們這般豪族巨室手中。就這,你也有臉提甚么忠臣孝子,耕讀傳家?你們口口聲聲啐罵的賈薔,區區一豎子,被打入天牢詔獄,知朕艱難,尚能盡出家財,助朕賑濟災民。再看看你們,羞愧與否?這山東,難道只是朕一人之山東嗎?莫要忘了,山東被爾等禍害的天怒人怨,這才有了白蓮之禍!”
說罷,猛然一甩袍袖,轉身從后門離去。
等隆安帝離去后,竇現皺眉看著王世英并崔世明,冰冷冷道:“皇上言之有理,羅士寬、曹祥云、李嵩三人進京受審前,汝二族不可離京。”
說完,亦大步離去。
竇現走后,王世英、崔世明滿面悲涼的看向荊朝云,道:“荊相,可還有天理?!我等倒也罷了,莫非連圣府孔家,也要如此對待?”
荊朝云長長一嘆,林如海在山東干的太利落了,利落到讓隆安帝有足夠的底氣,來不給他們留絲毫體面……
……
養心殿內。
隆安帝回來后又是一通怒罵,等竇現來后,仍是盛怒難消。
竇現卻沒有勸解之意,反倒沉聲道:“皇上今日原不該說,以繳獲之錢糧作賑濟錢糧!若只說羅士寬等盜賣糧米一案有了結果,豈不更合乎朝廷法度?何故得意而忘形?”
隆安帝:“……”
他心中此刻恨不得拿刀劈了這老忘八,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竇現全然不顧隆安帝煞氣騰騰的眼神,仍潑冷水道:“皇上也莫高興的太早,事涉衍圣公孔家,此事若處置不妥當,天下士子之心都要動搖!若北孔嫡支盡失,還是盡早從南孔擇一人入北孔,或者干脆遷移南孔歸北孔。說到底,南孔才算是正支。遷徙事大,消耗必然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