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慵懶的倚躺在一張紫檀木美人榻上,頭下枕著錦靠,身下鋪著大紅色丹鳳朝陽的錦被。
可卿從屋南一面金花卉紋架格中取出兩丸花蕊夫人衙香來,彎腰放入一尊寶相花鼎式熏爐內,未幾,細細的香甜飄起,令人眼餳骨軟。
寶珠捧來香茶,瑞珠端來熱水,倒進銅盆內,放在榻前,正要跪地脫去賈薔的鞋襪,可卿過來讓她去了,她則屈膝于地,與賈薔去了鞋襪,為他泡腳。
賈薔回過神來看見是她,好笑道:“這女人果然不能寵,越寵越淘氣。一個個的,都想下江南?”
伸腳在可卿身前蹭了蹭,可卿俏臉通紅,嗔了句:“叔叔啊!”
看著她臉上的幽暗凄然之氣日漸減少,眉眼間多了幾分明媚,賈薔也很有些高興。
說起來,也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放在前世,研究生都還沒畢業,不過是個小姑娘。
在當下,卻背負了太多本不該她背負的壓力……
見賈薔不言,可卿一邊輕輕揉洗著腳,一邊央磨笑道:“原不該有此念,只是叔叔讓小婧護送林姑姑下江南,又怕她們寂寞,將十二戲官也一并送去。香菱和晴雯動了心,你也一并讓去。小吉祥、小角兒想去頑耍,叔叔還是讓去。都說江南好,有煙雨樓臺,景色如畫。本不該做此妄想,如今的自在日子,早該知足才是。只是家里人都去了,人家也想嘛。叔叔啊……”
賈薔拱手投降,氣笑道:“這女人都是妖精變的,別央磨了,再央磨下去,骨頭都要化了。你們白天里都商議好的,我回來能不點頭么?也罷,出去逛逛也好。左右兩條大船,一船裝你們,一船裝護衛,沿途安危無恙,去了揚州就更自在了。到時候去瘦西湖上逛逛,看看千古風流之地。等林妹妹去蘇州祭拜完后,你們再一道回來過年,時間差不多剛好。有你們陪著,她上墳時也不會哭的太狠。”
可卿聞言,心里微酸,不過很快調整過來,高興不已。
寶珠、瑞珠兩個知道能一同跟著去,更加高興的沒邊兒了。
可卿抿嘴笑道:“二嬸嬸也想去呢,只是她著實走不開。平兒也可惜了,她也想去,只是年關前,正是會館那邊最忙的時候。”
賈薔想了想,對寶珠道:“去請平兒來。”
寶珠忙去叫人,過了片刻,平兒噙笑進來,見可卿還在為賈薔揉腳,登時嗔怪道:“爺如今愈發拿大了,豈有讓奶奶洗腳的道理?”
賈薔同可卿笑道:“看罷,你施的美人計,倒讓平兒派我的不是。”
可卿俏臉羞紅,也不言語。
瑞珠為平兒搬來蓮花凳,請她坐下,平兒道了謝后,可卿接過寶珠遞來的帕子要給賈薔擦腳,平兒忙上前奪過,笑道:“奶奶可使不得,不慣著他這樣!”話雖如此,她卻將賈薔腳上的水擦干凈后,又瞪他一眼。
可卿笑道:“不怪他,原是我想去江南,所以央磨他來著。如今說通了,他便想著連你也一并送去逛一場。”
平兒聞言看向賈薔,見他笑意吟吟,心里感動,卻忙擺手道:“這可不成,我這會兒哪里走得開?這一來一回,怕是要過年了。如今才入了冬,西斜街那邊正商議著將十日一集改成五日一集,都調度的差不離兒了。這個時候走開,那邊豈不坐蠟了?忒不負責了。爺的好意心領了……”
賈薔笑道:“那也沒有一年到頭往死里干的道理吧?會館那邊該怎么運作,都有數了。再說,還有大奶奶在。你隨林妹妹、可卿她們一道逛一圈兒,金陵就算了,只揚州、蘇州兩地,那么多好看的好頑的好吃的,好好頑兩個月回來,再去會館操持也不遲。果真覺著好,不止這一年,往后年年都能去。你先走一遭,回頭對西斜街那邊的管事姑娘們說,今年干的好的,明年一起去逛。今年是揚州、蘇州,明年就是金陵、杭州,后年說不得就去塞北瞧瞧。”
可卿、平兒聞言,眼睛都開始放光了。
若果真能如此,便比世上絕大多數女子都要見識的多了。
可卿勸平兒道:“你就同去罷!”
平兒遲疑不定,道:“明兒我同大奶奶商議商議,再去會館那邊同她們說說,再看看罷。”
賈薔笑了笑,道:“那你好好同她們說罷……哎呀,夜了,該歇息了!”
可卿:“……”
平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