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堂,上房。
往日里賈母來此,地上必是鋪滿紅氈,當地在擺上象鼻三足鰍沿鎏金琺瑯大火盆,炕上設著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大白狐皮坐褥。
總之,極盡奢華舒適,也十分保暖。
只是如今寧安堂內外都安裝了暖氣,看起來遠不如那大火盆金貴,卻舒適的多。
賈母進來后格外看了幾眼,笑道:“女孩子們在家時,常與我念叨這個。上回來也瞧過,不過沒覺著這么便利。今兒看著卻好,沒熏籠炭盆那么躁……”
尤氏到底還是來了,帶著丫鬟銀蝶,進門先打量了番賈薔,見其無恙后與賈母等見禮罷,笑道:“我約摸著老太太也該過來了。外面鬧哄哄的,連我也嚇了好大一跳。”
賈母原先并不怎么待見尤氏,雖然生的極艷,可出身著實太差了些。尤氏父親續弦倒沒甚么說的,可所娶之婦,居然是帶著兩個女兒的寡婦……
賈家這樣的門楣,即便再不講究門當戶對,可這也不對的太過了些。
只是到底是東府的家事,她尋日里理會的也少。賈珍老子都不管,她管甚么?
雖不管,但一直以來,她對尤氏都十分平淡。
不過眼下家里人都快走空了,賈母身邊只留下一個李紈,雖貞靜清雅,卻不是個伶俐的性子,實在難補鳳姐兒的缺失。
所以這會兒看尤氏這樣會說話,倒也覺著親切,笑道:“他整日里沒個安生時候,不是入詔獄就是挨廷杖,如今又來了場這個……豈不唬人?不過如今我也管不了許多,玉兒她老子就在京里,自有他先生管教他。我只能來看看,他安生的時候,身邊有沒有人伺候著……”
尤氏一聽,忙解釋道:“方才就打發了人到前面來請,只是侯爺說他今兒在前面睡,不回里面了,我也不敢催……”
賈母一聽唬了一跳,問賈薔道:“前面哪有睡覺的地方?”
賈薔奇道:“親兵營房里不能睡么?”
賈母還沒說甚么,寶玉的臉已經垮了下來,他簡直無法想象,和一群臭男人擠營房怎么睡……
不意賈薔已經墮落至斯……
賈政雖未怎樣,卻也是搖了搖頭。
賈母惱道:“豈有這個道理?你這不是在熬你自己,你是在熬珍哥兒……你是在熬你府上的大奶奶!”
“……”
賈薔簡直無語,道:“我多咱熬她了?我怎么就熬她了?”
賈母道:“你放著好好的家不住,非和一群粗胚們攪和在一起,知道的贊你知禮避諱,不知道的還不說尤氏的不是,讓你有家難回?不成體統!你讓她還怎么在家里住?”
賈薔生生氣笑,道:“誰一天到晚吃飽了沒事干,瞎捉摸這些?不是腦袋有包么……”
賈母啐道:“放屁!”這不是當著和尚罵禿驢么?
賈薔呵呵笑道:“我不是說老太太你……”又見尤氏紅了眼圈,他無奈道:“罷罷,晚上我回來睡就是。本來想著少點麻煩,沒想到還生出這么多麻煩事來。”
“可要我將鴛鴦借給你?”
賈母格外大方問道,許是以為賈薔經歷一場刺殺后,需要些補償和寬慰。
賈薔聞言眼睛一亮,看向賈母身后鴛鴦那張漂亮的鵝蛋臉,被他這么一瞧,鴛鴦俏臉登時飛紅,大眼睛看向一旁,嬌羞薄嗔。端的是水靈靈俏生生……
不過賈薔還是遺憾搖頭道:“除非過來了就不走了,算是進門兒了,不然服侍些時日再走,對鴛鴦有些不大尊重……還是等大婚時一并進來罷,算是收房。鴛鴦也算是個苦命的,如今有我在,你們不能太欺負鴛鴦了。”
賈母氣道:“真真不識好歹!我倒成了惡人了?我可告訴你,便是成親后鴛鴦跟了你,白日里也要到我這邊來服侍,甚么時候我死了再說留這邊的話!”
賈薔呵呵笑道:“那就是兩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