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沉聲喝道:“你莫要胡攪蠻纏,山東、甘肅大災,朝廷自有賑濟,本官何曾剝奪過他們活下去的權力?”
賈薔氣笑道:“今年是救過來了,明年呢?明年若不止這二省大旱,再出現兩省呢?”
前世他活著的那個時代已經很開明了,但也曾從影視書籍資料上看到過,改革開放之初,遇到了多大的阻力。
多少人寧肯一直窮著,一直看著百姓餓死,也要堅持他們的主義。
但書籍影視上看來的終歸隔著一層,可笑一陣也就罷了,眼前親身所遇,直觀感受哪里是可笑,分明就是可恨!
果然,蔡文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冷聲道:“果真再有大旱,朝廷自有對策,戶部就該備好存糧,卻不是你一個勛貴該插手的事。不在其位而謀其政,事涉番邦,無禮部公文,妄自做主,僭越也!若人人都類汝之行為,朝廷還不亂了套了?你為一己私心,擅自做主,焉敢多言?”
賈薔皺眉道:“內務府有對外行事之權,此行純粹為商事采買,并不涉及兩國邦交,干你禮部何事?”
蔡文冷笑一聲,卻不再搭理無知小兒,對隆安帝拱手道:“皇上,臣非迂腐不化之人,亦鼎立支持新政。臣知道朝廷缺糧,亦是朝廷之艱難,但皇朝國運豈能操于豎子之手?內務府不可再持于彼荒唐之輩!寧侯賈薔所為,或能解一時困厄,然若大力褒贊,朝野上下勢必認為,若是能從海外便能輕松采買到糧食,賺的金銀,又何必再行新政?
人心一亂,新政將將鋪展開的大好局面,勢必毀于一旦!此等投機取巧之策,豈能上得臺面?誰人不知,寧侯一心攻于海外,妄圖以劫掠之法強國。其本心或是好的,但過于輕狂荒唐,更不合圣人以仁為本的治國之道!皇上,絕不可為眼前之利所迷惑。”
這話,引得不少人頷首點頭,深以為然。
賈薔一時扯了扯嘴角,不過沒等他開口,就聽林如海淡淡笑道:“他山之石,亦可攻玉。蔡大人對皇上和我等軍機也太沒信任了,眼前小利……其實也不算小利了,當然,即便是能解國家之難的糧米,也不能更改朝廷新政大計。新政之根本所為何事?無非吏治二字。吏治不清,莫說賈薔只搬回些糧米,就是搬回一座吃不盡用不完的金山,朝廷也只會越來越窮,百姓也只能越來越艱難。
這一點,皇上與軍機處皆有共識。所以,對賈薔之行為,皇上和軍機處都無心表彰。甚至民間百姓,和尋常官場之上,知道這些糧食是賈薔弄來的,都寥寥無幾。”
對上林如海,蔡文到底恭敬些,卻仍半步不讓道:“林相,汝分掌戶部,下官敢問林相一言,朝廷救命之糧,焉能寄托于商人之手?賈薔行事前,可曾上奏過朝廷?”
不等林如海開口,賈薔忽地一笑,道:“其實朝廷若是不要,也沒關系的。蔡大人可能搞錯了件事,這些糧米運回來,不是無償送給朝廷的,是要賣給朝廷的。內務府錢莊的股賣了兩千多萬兩銀子,不是拿來做善事的,是因為錢莊值這個價錢,要賺比這個更多的錢。
糧米生意,就是它的第一樁生意。即便朝廷要,也是要給銀子的。本侯說過,這是純粹的商事。
蔡大人既然覺得廉者不受嗟來之食,那很好啊。這些糧食回來,燒鍋成酒賣出去,不說十倍的利,五倍的利總是有的。只此一項,皇上就能成為天下第一巨富,宗室、勛臣和江南那些采買錢莊股的大戶,第一年就能分得大量分紅。
蔡大人,他們會感激你的。”
說罷,賈薔對隆安帝道:“皇上,內務府錢莊事,臣早先得了皇上旨意,由臣全權負責,而內務府有對海外采買之權,臣無妄言罷?”
隆安帝點了點頭,賈薔笑道:“既然臣不算擅自妄為,皆在臣的職權內,那就好辦了。臣不愿以此事亂了朝廷風紀,臣以為蔡大人所言都是正言,所以,臣不賣了。臣即刻派人手八百里加急去告訴江南九家,剩余的糧食不買了,臣多的是賺錢的營生,沒必要因此惹出這么多麻煩來,更不敢因此亂了新政人心。
皇上,臣告退。”
隆安帝看了賈薔稍許,微微抬了抬下巴,賈薔看都不看因他掀桌子而面色驟變的蔡文等人,轉身離開。
“賈薔,先等等!”
張谷、左驤等養氣功夫稍差一點,站不住了喊道。
主要還是因為賈薔行事向來沒甚規矩可言,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果真派了八百里加急退了糧食,他們哭的地方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