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子瑜吃罷最后一塊綠豆糕,端起茶盞吃了半盞后,在一旁落筆數言,與黛玉、梅姨娘看過。
梅姨娘忙道:“再坐一會兒,晚飯就要好了,吃了再走?”
尹子瑜笑著又落筆數言,賈薔起身來看,只見紙箋上寫道:每日都要與老太太共用晚飯,不好耽擱。
梅姨娘贊道:“不愧是皇后母族,詩禮仁孝之家。如此就罷了,想必太夫人在家里等著……下回我早早讓人準備好飯,中午吃了再施針。”
尹子瑜笑著點點頭后,看向賈薔,落筆道:“不必相送,家里有馬車來接。”
黛玉在一旁笑道:“還是送送的好,如今可不太平。我若是男兒身,就親自送了,哪里還用得著他?”
尹子瑜與黛玉笑了笑后,不再多言,背起藥箱,闊步往外出去。
尹子瑜的步伐,一步大概能頂閨閣女孩子兩步,幾乎和賈薔平齊。
待目送賈薔、尹子瑜離去后,梅姨娘嘆道:“好個爽利干脆的女孩子,姑娘是個有福氣的,這樣的性子,往后倒也好相處。”
黛玉撇撇嘴道:“跟了薔哥兒,都白瞎。”
梅姨娘失聲笑了出來……
……
朱朝街,豐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今日人竟是到齊了,尹家太夫人、秦氏、孫氏兩位太太,還有尹褚、尹朝并尹家江、河、湖、海、浩、瀚六子。
賈薔同尹子瑜并肩而入,大部分人都向他投來善意的笑容。
倒是老泰山尹朝,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眼見就要過年了,翻過年尹子瑜就要嫁去賈家。
自己千疼萬寵的閨女要讓這忘八羔子偷了去,尹朝能有好臉色才怪。
賈薔也不在意,與眾人見了禮后笑道:“今兒怎么這樣齊,幾位兄長都回來了。”
尹家太夫人笑道:“到年關了,該封衙的封衙,沒封衙的,也就點個卯,早早的就下職吃酒去了。家里不許他們幾個在外面吃花酒,失了體面不說,也容易讓人教唆壞,就讓他們早早回來。這一點,薔兒做的最好,從不去外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
賈薔笑道:“老太太,您老怎么沒讓幾個兄長按時上下職?豈不更好?”
尹家太夫人笑道:“人在這世上,要做到不同流合污,明知是壞的事,就不要去做。但也不能太清高,過于特立獨行,則會不為世間所容。他們不去與人一道吃花酒不要緊,左右妨礙不到別人甚么。可若旁人都走了,獨他們留在衙門里守衙,那就要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一個人再強,也不可能和整個世道抗衡,是不是?”
賈薔聽出尹家太夫人在點化他,便躬身道:“老太太說的極是,特異獨行、標新立異,大出風頭的苦頭,我已經吃到了。”
聽他這般說,滿堂人都笑了起來。
但尹家太夫人看賈薔卻是越看越喜歡,他這樣的年輕人,吃點苦頭不算甚么,甚至年輕時吃的越多磨礪的越多越好。
就怕能為太大的年輕人,傲氣也越盛。
天老大地老二他自認老三,越聰明越鉆牛角尖,那就很讓人頭疼了。
而能夠自嘲自我打趣,可見賈薔不是那樣的人。
尹家太夫人看向尹家六子道:“你們都知道要做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可你們果真做得到?莫說你們未必做得到,我看便是大老爺、二老爺都未必能。你們且看看薔兒,這次吃了多大的虧,眼見潑天的功勞就要掉頭上了,就被人生生摘了去,他可有沮喪頹廢?換做你們,你們能辦得到?要見賢思齊呢。”
賈薔都吃不住了,笑道:“老太太,快別說了,好不容易這兩天才念佛念忘了,您這一說,又說的我心好痛。”
尹家太夫人都繃不住笑了起來,道:“可見去了官職也算是好事,說話都俏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