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薔忙上前道:“回太后娘娘,南池已經備好了。去歲時,皇上命臣營造此處行宮,臣特意尋來御醫并都中十位最有名氣的神醫來此看過,皆言此處‘更得暄暖,乃宜于體’,有安神養體之效,最能去乏。且據說,還有駐顏養容,使得面貌容光煥發之能……”
尹后聞言,鳳眸中浮過一抹啐意,嘴角揚起笑道:“好,本宮今日且試試,若果真有效則罷了,若無效,你可仔細著。”
說罷,同身旁田太后道:“太皇太后,我先侍奉您去沐浴罷。”
田太后聞言擺手笑道:“讓十四家的隨哀家去就好……”
尹后聞言登時不樂意了,嗔笑道:“太皇太后忒也偏心,難道只十四家的是兒媳,我就不是?”
田太后聞言,滿面疲憊的臉上涌起笑意來,拍著尹后的手道:“你操持了那么些事,哀家也看在眼里,豈能不心疼?好些人說哀家只偏疼小兒子,卻不看看大兒子從前是如何做派。若早先他能如你這般……唉,罷了,不提也罷。你也去歇歇罷,如今回過頭來再看,這么些兒孫,還不如你一個媳婦純孝。先帝在時,就對你贊不絕口,以為佳婦。可惜,老大打小性子孤拐,不聽你的勸,不然天家何來如此多劫難?如今卻是好了,你聽政監國……”
尹后聞言羞臊的臉都紅了,拉著田太后一迭聲道:“哎喲喲!母后可快別說了,只咱們娘兒倆婦道人家倒也罷了,如今十四叔也在,他是明白的。我連養心殿的門檻兒都沒邁過兩回,外面的事不過睜眼瞎,聽的哪門子政,監的甚么國喲!
一應朝政,不過托付給軍機處。好在他們勤勉忠敬,才讓國事不至于荒廢。”
田太后居然正色道:“這如何能行?小五不是個勤政的,你再不看著些,豈不讓人糊弄了去?做臣子的,見天家式微,必起欺君之心。”
尹后嘆息道:“其實原是想著,等十四叔明歲重新開府,讓他也入軍機,當個軍機輔政親王。只是才露出點話風來,就被軍機處打了回來。說甚么擔憂再起腋肘之禍……”
聽聞此言,自見面只問安了兩句,就一直沉默不言的義平郡王李含,終于變了面色。
他躬身與尹后無奈道:“太后萬萬莫再出此言,臣弟……臣弟還想再茍活幾年,好與太皇太后,養老送終……”
開甚么頑笑,果真有此議,真當武英殿那幾位是好說話的?
李含現在想想隆安帝癱瘓在床榻,被幾位軍機逼宮之事,就覺得遍體生寒。
那些臣子……當真敢殺人!
便是現在守在行宮的這位,也絕不會容他重新出山。
此刻,他都能感到兩道鋒利的目光自后方看了過來……
這才是個真正的殺坯!
田太后在景初帝在世時,當了一輩子的傻白甜,從心所欲,這兩年煎熬度過,仿佛大徹大悟了,此刻化身過來人,與尹后笑道:“罷了,除非小五親政,熬上十來年,把那些黑了心的都熬走了才有可能。不過那時候,他也不需要他十四叔出來幫他了。能讓他十四叔太太平平的當一輩子富貴親王,就是他的孝心了。”
尹后滿面笑顏開,道:“這是必然的,如今小五和李景就這么一位親叔叔,若不好生奉養著,連天下人都要笑話。我就這般告訴小五,百善孝為先,別人都道你不是明君氣象,可旁的不說,你只要將孝行做好了,別人也說不得你是昏君。”
這有條有理的話,讓田太后大為動容,用力握了握尹后的手后,道:“太后,這往后啊,天家和睦就全指望你了!好了,哀家著實乏困了,就先去歇息了。太后也去,今晚休息一宿,有甚么要緊的話,明兒再說。”
尹后笑道:“那好,太皇太后且去歇息,我去看看太上皇。”
田太后聽聞“太上皇”三個字,臉上笑容一滯,卻也再未說甚么,由義平郡王李含和義平郡王妃劉氏攙扶著,并一眾宮人內侍簇擁下,上了軟轎,自有宮人指引前往南池。
看來,對那位生死不知的大兒子,她是真的寒了心……
待田太后和她最寵愛的十四子離去后,尹后面上的笑容漸漸斂去,雙手攏于袖中,于暮色秋雨中,駐足許久。
賈薔在一旁冷眼旁觀之,大致揣測出了些許端倪……
“賈薔,你心中必是明白本宮心意的,你且說說看,有何紕漏之處?”
忽地,一陣夜風吹來,清寒夾著秋雨濕氣的風激的人肌膚大感寒意,尹后往后避了步,側身看向賈薔,輕聲問道。
賈薔搖頭道:“娘娘禮敬太皇太后,是在彌補先前天家撕裂內亂造成的不良影響。如今和太皇太后相處和睦,既全了孝道,天家重新成為天下人家之表率。且有太皇太后出面和善,皇上的位置就會越來越穩。”
他并沒說,經歷此事后,尹后在朝中的地位和威望,也會愈發水漲船高。
尹后聞言,笑著看他一眼后,道:“走罷,先引著本宮,看看你和五兒修的這座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