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其實打心底里仍瞧不起,或者說根本看不懂賈薔治天下的路數,可是看不懂不當緊,總能看明白這二三年來大燕發生的變化。
可越是如此,兩人心中愈是煎熬,難以接受。
韓彬沉默長久之后,嘆息一聲道:“邃庵,你還看不通么?賈薔將大政悉數托付林如海,林如海依舊用的是隆安新政。再加上,賈薔耗費兩年光景,攜太皇太后、皇太后、寧王巡幸天下,安撫天下人心。
新政是良法,可安天下。
開海……開海可得諸多糧草鐵器,貼補新政。
二者相加,豈能不相得益彰?”
韓琮苦笑道:“若是……若是當初讓賈薔南下,會不會……”
韓彬搖頭道:“何必說這等糊涂話?不可能放他南下的……到這一步,也只能說天命使然。邃庵,老夫已然如此,身子骨已衰毀,無可挽回。但你不同,還算硬朗。
你且與林如海書信一封,告個軟。
如今大燕的攤子越鋪越廣,朝廷之上全憑林如海一人獨支,余者難當大用,但凡有個閃失,便是乾坤崩碎的下場。
你重新出山,幫林如海一把,也算是為社稷之重。”
韓琮聞言動容,正要開口,韓彬卻擺手道:“此舉興許會遭受些罵名、奚落,甚至是羞辱。但是……到了這一步,個人之榮辱,又何必放在心上?
邃庵,你與老夫都知道,這不是為了榮華富貴,而是為了新政,為了社稷!”
韓琮苦笑道:“半山公,即便仆愿意,那位和林如海,未必就愿意。”
韓彬搖頭道:“你且放心,這二三年來老夫冷眼旁觀,以為賈家子的確是心懷社稷,心懷漢家氣運的。他之所作所為,應該并非全是為了野心……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是大有容人之量的。從最初起,他對你就另眼相看,當然,邃庵你待他也高看一眼。只是后來,他的作為著實離經叛道,邃庵才不與他同謀。
如今你要還朝,他焉能不知邃庵之才?便是他不知,林如海也深知,斷無拒絕之理。
此子心智之高絕,所謀之遠大,非一般篡逆梟雄能比。連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叫他籠絡的服服帖帖,替他站臺出面,如今連你也愿意歸順還朝,其之勢,必將達到鼎盛,天下再無人能與他別苗頭,他又怎會拒絕?
歸朝之后,你也不必再糾結過往,只要……只要盡好人臣本分,足矣。”
“半山公……”
韓琮聞言,動容的紅了眼圈,他知道這番話對韓彬而言,是要經過何等沉重痛苦的自省和讓步。
韓彬見他如此,干皺的面皮露出一抹笑意,緩緩道:“何必為老夫悲苦?不管如何,能見到盛世降臨,老夫心中總是高興的。再者,林如海所推行的新政,仍舊是老夫新政的根骨。
老夫這一生的是非功過,且留與后人去評說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