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只是隨便看看,書不是我的,是別人看完后,托我送還書店的”
“啊,居然有這么好的書店老板嗎愿意免費把書借閱給別人”
“對不起,您說什么”
由于已經開始把注意力從玄關處轉移到衛生間,寧衛民根本沒聽清女人問話。
于是便又從衛生間走出來,重新問了一遍女人的問題。
然后一邊拍照,一邊信口胡柴。
“哦,原來您說借書的事兒呀,其實吧,并不是無緣無故的。借書的人和書店老板認識。書店老板人可沒那么好,不是誰來借書都可以的。”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這個書店老板”
“不,不,我怎么會不喜歡他呢有時候,我還會在這家書店打工呢。我只是就事論事。客觀地說,書店老板除了小氣點沒什么大毛病。”
“哈,你是怕這些話傳進老板的耳朵吧。請放心,我是不會多嘴的。哎,你剛才看的那本書是三島由紀夫的金閣寺吧書包里還有其他的書要歸還嗎”
“嗯,還有兩本,是川瑞康成的雪國和千只鶴嗯,您好像也很喜歡呀這些書,您都看過嗎”
女人這次沒有馬上回應,直至過了半晌才說了一句。
“很早以前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忽然沉浸在了過去的回憶里,想起了自己最迷戀的學生時代。
那個時候,不但對她來說,就像是牛奶和面包。
而且還有一個讓她非常懷念的人,也在那段記憶里。
就為了她能經常有免費的書看,那個“他”放學后主動去求學校旁邊的書店老板,甚至為此不惜白替老板干活。
確實是很久以前了,那已經是多么遙遠的記憶啦,幾乎都變得模湖不清了
女人坐在沙發上,遠遠的望著寧衛民又跑進了廚房。
大概為了尋找一個最佳的角度,他彎下腰去拍攝,側身隨之呈現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那條弧線是那么年輕、純粹,有力。
在女人的眼里,就好像一下子復原了當年,看到了那個她最親近的人,勤奮的在為書店老板打掃衛生的情景。
然而就在這時,寧衛民一句話進一步打亂了女人的遐思。
“那個如果您有什么書,想要再重看一遍的話,也可以從書店借的。”
“哎我也可以借嗎”
女人一下就愣了。
她也說不出因由,但就在這一刻,她的眼前,寧衛民這個陌生人忽然就和她記憶里熟悉的那個人在形象上完全的重合了。
他們之間有某些東西竟然是那么的相像。
“沒關系,小事情。我去跟老板說一聲就行,老板不會拒絕我。再說女孩子看書都會很小心的,比粗心大意的男人可在意多了。不瞞你說,這次托我還書的也是個女孩子,她看過的書還是跟新的一樣。”
聽到寧衛民如此澹定且有把握的回復,女人忽然感到了自己眼角的濕潤。
他們確實是像啊
這些話不就是當年的那個“他”曾經說過的嗎
這讓她仿佛又重新感覺到了那已經失去的時光的味道。
似乎又重新感覺到了那個親近的人,近距離感受到了讓她熟悉的皮膚觸感和澹澹汗味兒。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了。
但就要真把眼前的陌生人錯當成那個人的時候。
思維又忽然意識到了現實,從通往歧途的小路退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