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遺憾。”
面對寧衛民,五島寬次的語氣充滿了歉意。
“不過,以我的處境,也是很為難的。您是外國人,或許并不清楚,在日本,慶應大學的畢業生在財政界自成一個體系,實在是超然的存在,我們野村證券總部的一位高層也是慶應畢業的,正是他下達的命令,要求以風險控制為由,馬上收回野村證券對您的配資。和他相比我就是個小人物,根本沒有選擇的權利。還請寧會長多多體諒我的難處。不過現在情況有些不一樣了,那位下命令的人,已經因為工作調整被調離總部,去橫濱任職了,而且起碼會離開三年。所以如果您愿意接受我的道歉,繼續信任我們港區營業部的話。我向您保證這種事情只會發生這一次,我用我的名譽擔保,今后本營業部一定會極力維護您的利益,絕不會再讓您失望。”
說這話的時候,五島寬次隔著桌子一再鞠躬。
他仿佛是個委曲求全的英雄似的,已經做出了極大誠意的讓步,反倒讓寧衛民陷于了一種略微感到被道德綁架的境地。
就好像如果寧衛民不答應他的請求的話,就是不通人情的壞人似的。
寧衛民當然不會吃他這套,也不相信他所謂的苦衷,心里只覺得惡心。
不過他也有他的打算,所以他并沒有直接拍案而起,戳破對方的虛偽。
反而選擇了虛與委蛇,玩兒欲擒故縱。
“你說的倒是好聽,可我怎么能相信你的保證呢?雖然你說那個幫高橋治則的人從總部調走了,但慶應系統的圈層在貴公司也是始終存在吧?你們野村證券的高層,絕不可能只有那個人帶有慶應的烙印。而我和高橋那個家伙的矛盾是沒法化解的。即使調走了那個人,也會有其他人看我不順眼的吧?如果你只是空口白話要我相信你,那是不可能的。對不起,你們不遵守契約,出賣客戶利益在先,我對你們已經沒有絲毫信任了……”
寧衛民毫不留情面的責問讓五島寬次的濃密的眉間布滿苦惱的皺紋。
雖然羞恥,但他卻沒有任何可以繼續抱屈的理由,想了想,他只能以更低的姿態做出保證。
“您所顧慮的事,我完全能夠理解。但我還是要說,我們野村證券立志成為世界第一的證券公司,是不可能在聲譽問題上反復犯錯。我們的確已經吸取了教訓。雖然不該說,但我還是愿意向您透露一點內情,其實這次那個人被總部調走,是有一定懲罰的意思在內。只是礙于那個人的身份有點不尋常,才沒有公開……”
“是嗎?這就是懲戒的意思?”
寧衛民先是輕蔑的笑了一下,跟著繼續發出靈魂拷問,“沒降職也沒讓他來和我道歉。這算什么懲戒?我看不到你們的半點誠意啊。他的身份不比尋常,那我算什么?如果你認為,你們做到這種程度,我就該原諒的話,那你們打錯主意了。尤其你們還給我造成了實際的經濟損失。因為你們強行平倉,我少賺了多少錢。這總是事實吧?即便是你們懲罰了那個人,可我的損失又該怎么辦呢?”
說完這話,寧衛民緊緊盯著五島寬次的眼睛。
或許是因為光線的原因,他的眼神熠熠生輝,進一步增加了壓迫感。
理屈詞窮的五島寬次忍不住用手帕擦著額上的汗水。
真不怪他如此緊張,畢竟金錢才是最實際的問題,
要知道當初野村證券決定聽從高橋治則的話,對寧衛民收回六百億円的融資額度時,寧衛民的持股市值才一千六百億元左右。
也就是說野村證券撤資之后,寧衛民所持有的股票只剩下了一千億円左右,然而之后隨著行情走高,這半年來幾乎又漲了一倍。
如果他們要賠,至少也得賠個五六百億円,又哪里賠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