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到那時,她這些叫人頭疼的處境,才會迎刃而解,一切都可以重新打鼓另開張。
可惜她又算錯了。
很快,身份是拿到了,她也去考下了駕照,公婆甚至給她買了一輛舊的二手車。
但這個時候公婆又催促她和趙漢宇要孩子了。
認為她上學沒有什么實際意義,不如今后就在家幫大嫂管管家事,專心相夫教子。
這才是真正讓米曉冉恐懼的地方。
她可不想千里迢迢來美國,就安心做一個不拿錢的保姆,給趙家生許多的孩子。
今后自己一切自由皆無,一舉一動都要看趙家人的眼色。
更大的危險還在幾年之后,女人都會老的,不老男人也會膩煩的。
一旦失去趙漢宇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資本可以追求幸福。
可她白吃白喝白拿白用人家的,又有什么權力去反對呢?
于是只能是先答應下來微笑敷衍著,慢慢等待改變生活狀態的機會。
為此,她心里難以避免的產生了一種自己作價把自己給賣了,退無可退的哀傷。
在1982年最后的三個月里,她在趙家的生活徹底失去了樂趣,好像這里是一個陌生的星球。
她特別想家,渴望回到京城家中我那安全、溫暖的小床上。
而此時,她來美國才三個月的時間。
她非常清楚,擺在她面前的可不是幾個月,幾年來計算的時間。
于是她害怕了——面對著殘忍的距離,和比距離更殘忍的時間。
總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語言水平有了些長進,交往的朋友也多了。
這讓米曉冉在美國的生活方便了一些,也習慣了一些,但思鄉之苦卻絲毫不見好轉。
因為在這段時間里,她收看三大臺的早晨新聞和晚間新聞,卻只看到兩條有關祖國大陸的消息。
而她所思念的不僅僅是家庭的愛撫,朋友們的友情,而是整個文化——與她有關的一切。文化上的隔絕遠遠超出語言上的障礙。
她想去了解、接受和適應,然而又本能地拒絕和抵制。
這種感受,沒有親身體驗的人也許是很難理解的。
甚至由于國際長途必須得用電話大樓的專門電話才能接通。
米曉冉唯一的排解思念家人的方式,也只有寫那些報喜不報憂的家信。
然后就是發呆、胡思亂想。
漸漸地,思念和渴望轉成了一種潛意識。
她常常夢見親人、朋友,早上醒來便覺得心里空蕩蕩的。
也許這就使她養成了一起床便沖進淋浴房的習慣,似乎要把所有的空虛、困惑用水洗掉,然后拿起書包就去教室上課。
但好在深愛她的丈夫趙漢宇,又給她帶來了一個迎接新生活的契機。
在她不斷的有意誘導下,趙漢宇收了玩兒心,也不打算幫家里管理生意,他開始找工作了。
終于在除夕前一天,他憑著自己出色的學歷,得到了一家金融貸款公司的聘用通知,年薪兩萬美金。
于是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在京城除夕晚八點,也是紐約除夕的早七點的時候,
與米師傅、米嬸兒和米曉卉一家三口守著彩電,吃著年夜飯大不相同。
身在紐約的米曉冉,根本顧不上對家人的思念,正用盡解數在床上癡纏著丈夫趙漢宇,索要她的新年禮物。
“求你了,親愛的,過了今天,你就跟家里說好不好?無論如何,你可一定得堅持咱們的決定,好不好……”
“好的好的,你放心,無論如何,我去曼哈頓上班一定會帶上你的。我也希望盡快變成二人世界。不騙你,房子我都已經開始讓經紀人去找了……”
趙漢宇的回答讓米曉冉多少安了心。
可說實話,這個春節對她而言,恐怕是最艱難的一個春節。
因為趙家人絕對不會輕易就讓他們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