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僧默然半晌。大胖子行顛突然大聲道:“師父曾說,西藏喇嘛要捉了師兄去,乃是想虐害萬民,要占咱們這花花世界。咱們自己的生死不打緊,千千萬萬的百姓都要受他們欺侮壓迫,豈不是大大的罪業?師父曾道,咱們決不能任由他們如此胡作非為。”
韋小寶點頭,“師兄這番話很是有理,比之老衲所見,又高了一層。只是眼下喇嘛勢大,咱們只怕寡不敵眾。”
行顛眸光一肅,大聲道:“我們保護師父師兄,沖將出去,料想惡喇嘛也擋不住。”
韋小寶連連擺手,“不行,如果我們這樣做,肯定會與那些喇嘛爭斗一起,不免要殺傷眾喇嘛的性命。阿彌陀佛,我佛有釋家諸戒,戒殺生。這便如何是好?”
行顛面露怒色,不滿道:“是他們要來殺人,我們迫不得已,但求自保。能夠不殺人,當然最好,可也不能眼睜睜的束手待斃。”
忽然門外腳步聲響,少林僧澄覺快步進來,躬身道:“啟稟方丈師叔,山下眾喇嘛剛才一齊上山,又逼近了約莫一百丈,停了下來。”
韋小寶含笑點頭,道:“為什么上了一段路,卻又停下?恐怕是忽受我佛感化,生了悔悟之心,明白了回頭是岸的道理。”
“不是的,不是的,他們只待天一黑,便一鼓作氣,沖進來了。”大胖子行顛昔年是正黃旗大將,進關時身經百戰,深知行軍打仗之法,后來才做順治的御前侍衛總管。
韋小寶不溫不火,繼續道:“待他們一進本寺大雄寶殿,見到我佛如來的莊嚴寶相,忽然懸崖勒馬,也是有可能的。”
聽到這里,行顛大為惱怒,怒聲道:“你這位小方丈,實在胡……胡……唉,不會的。”他本想說“實在胡涂”,總算想到不可對方丈無禮,話到口邊,忽然懸崖勒馬。
玉林一直默不作聲,聽著眾人辯論,眼見行顛額頭青筋迸現,說話越來越大聲,微微一笑,說道:“行顛,你自己才實在胡涂。方丈大師早已智珠在握,成竹在匈,你又何必多所憂慮?”
行顛一怔,恍然大悟道:“啊,原來方丈大師早有妙策。”
韋小寶愁眉苦臉,說道:“我妙策是沒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大家既然都說沖出去的好,那么咱們就沖出去吧!只不過若非迫不得已,千萬不可多傷人命。”
行顛和澄心一齊稱是。
韋小寶見眾人同意,又繼續說道:“那么大家收拾收拾,一等天黑,他們還沒動手,咱們先沖了下去。向東沖到阜平縣縣城,這些喇嘛再惡,總不敢公然來攻打縣城。”
行顛等又都稱善。
行癡卻忽然說道:“我是不祥之身,上次已為我傷了不少性命。就算這次逃過了厄難,他們仍然死心不息。多造殺業,終無已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