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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下了半宿的雪。
竹林覆蓋著一層白被,蒼綠的竹節被壓彎腰,偶爾發出一聲咔嚓的脆響。
那是竹子直接被壓折,積雪落下來,混著綠竹,散落一片。
竹林里那條石子小路中間,有兩行還被雪覆蓋住的淺淺腳印。
孤鶴提著劍,一路往里沖去。
就見竹林盡頭,青冢之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袍的年輕人。
他手里的劍已經出鞘。
正凝視著那塊蒼青色的墓碑,安靜出神。
“孽障——這是你能來的地方么?滾開!”
孤鶴陡然被激怒,一聲咆哮,朝他飛撲過去。
那黑袍青年置若罔聞。
在他撲過來的剎那,抬手,劍光閃過,墓碑后的青石崩裂。
那圓形的墳冢,被劍氣撞擊,碎石飛濺。
轟隆隆的聲響中,竟然直接倒塌了一小半。
“豎子敢爾——”
孤鶴目眥欲裂。
胸口劇烈起伏著,噗嗤一聲,急怒攻心,竟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臉色蒼白,仿佛第二次看到粟虞,在他面前被殺死。
他眼睜睜看著,卻無法阻止。
孤鶴怒急哀急,已經說不出話。
揮著木劍,用盡全力,朝慕容傷刺去。
…
無數黑影伴隨著咆哮怒吼,朝他飛撲過來。
這些東西,無法觸及慕容傷的一絲衣角。
在它們蜂擁而來的時候,那抹黑影,已經輕飄飄掠到了竹梢。
腳尖輕點,積雪簌簌落下來。
慕容傷垂眸看著那墳冢底下露出來的密室臺階,面無表情。
這墳墓里有機關。
大約,那個被孤鶴做出來的人偶傀儡,平日就待在這里吧。
孤鶴暴怒:“你敢對你母親如此不敬!她死了之后,你還要毀掉她的墳塋!”
慕容傷高高站在竹林之上,垂眸看著下方的青冢。
手中劍光凜冽閃過,若北斗之光。
眨眼間,剩余的半個墳冢,連帶著那密室入口石階,全部化為飛濺的亂石。
竹林石壁之前,安靜存在了十年的青冢,在今夜化為一片粉末。
孤鶴一聲泣血的悲鳴。
“阿虞——”
站在蒼翠竹林之上的黑衣年輕人眸若霜雪。
“你沒資格叫她。”
像是為了回應那句呼喚,青色衣袍飄搖著,從竹林中跨出來。
那年輕貌美的夫人,已不復端莊的模樣。
雙眸血紅,青面獠牙。
十指黑色利爪如勾。
孤鶴見到她,宛若終于尋到了失落的魂魄。
一把將她抱住,身體顫顫,口中不住喚著阿虞阿虞。
青衣女人對他的悲傷毫無反應。
許是被慕容傷身上陌生的血氣所吸引,她慢慢抬頭。
用那張陌生猙獰的臉,盯著慕容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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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霰從竹葉上散落。
站在葉梢的年輕人,冷峻的面孔上,忽然浮現難過的情緒。
他閉上眼睛,緩緩吸了一口氣,把心中刀攪般的疼痛按壓下去。
他母親,出身于大夏陳郡的貴族之家,無論什么時候,都非常在意儀容。
他的母親,絕不會允許自己變成這樣的怪物。
她在這座蒼黛山,被困了十幾年。
既然生前最愛的男人不能讓她解脫。
那么,他來。
他讓她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