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蕎頓住了,搭在欄桿的手緩緩地握成了拳頭,一點一點地收緊。
耳邊是呼嘯的寒風在獵獵作響。
“十三歲離家,一個人怎么活……”夏蕎沒有說下去了,低著頭,眼底綴著晶瑩的淚光,眼角有點濕了。
一個人的生活有多難,她太清楚了。
她從小父母雙亡,哥哥拉著長大,一步一個腳印,每走一步都有深陷泥濘的危險。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為什么要離家呢?”夏蕎將頭壓得很低,將滿臉的心疼藏起。
沈鶴從煙盒掏出了煙,問了聲,“介意我抽煙嗎?”
“不介意。”夏蕎答。
耳邊是打火機響起的聲音,不一會兒,鼻息間飄來了淡淡的煙草味。
夏蕎不排斥這一陣煙味,夜柒愛抽煙,身上總有淺淺的味道。
她習慣了。
沈鶴深深地吸了一口煙,“你應該不知道他有一個表哥。”
“沒聽他說起過。”夏蕎點頭。
沈鶴將夾在指間的香煙抖了幾下,燃燒過后的灰燼簌簌地落到了煙灰缸里,“他們一起長大,珩哥的父親早年拋妻棄子,母親抑郁得了病,沒多久就自殺了,他成了孤兒,寄養在季家。”
夏蕎咬了咬唇,沉默著。
“珩哥比我們年長三歲,特別混世魔王,瘋里來瘋里去,瀟灑又不羈,但是特別仗義,特別純爺們,屬于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的那一種,活得很舒坦。”
夏蕎眼底眸色淡淡,低聲喃,“他們關系很好吧?”
“特別好,不像表兄弟,更像是親兄弟。”沈鶴將香煙咬在唇角,平日的紳士貴公子多出了幾分浪子的氣質,“珩哥像是為電競而生的,天賦極高,一直立志成為職業的電競選手,可是……”
“可是什么?”夏蕎看了過來。
“不被理解。”沈鶴將手中的香煙按滅,扔了煙蒂,“他們的不理解,不是因為世俗的眼光,而是因為珩哥的父親,他的父親就是為了所謂的電競夢拋妻棄子直接導致他母親自尋短見,珩哥的母親……和阿淮的母親是雙胞胎姐妹。”
“從小兩人姐妹情深,阿淮的母親根本就接受不了親姐姐的自殺,久久都走不出陰影來,對珩哥的父親更是充滿了怨恨,就連他愛的電競一同恨了,視為邪物。”
沈鶴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基因還是命運,珩哥瘋狂地愛上了電子競技,像是要魔化了那樣,家人卻一次次砸了他的鍵盤不讓他和電競沾邊。”
“張阿姨,就是阿淮的母親,她希望辰哥腳踏實地,無憂無慮地長大,什么都可以,唯獨電競不能碰,可是呢,不行,珩哥十五歲時,最是叛逆,一起之下,背著鍵盤鼠標悄然地離開了,要去追心中的夢想,他曾立下誓言,一定要站在最大的電競舞臺上,告訴全世界,電子競技不丟人。”
為了夢想出逃,卻被現實生生地折斷了翅膀。
夏蕎的眼眶有點微紅了,“都是這樣的……”
夜柒選擇電競時,也是這樣勇者無畏地往前沖,哪怕是頭破血流,卻依舊心懷希冀。
他是幸運的,很多一腔熱血的人終究是沒有堅持下來,只能悲憤含淚退場。
“有的夢想不曾被理解,常常被當成茶余飯后的笑談,可是那些人不知道,那個不曾被理解的夢想,有的人為了它,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沈鶴的臉色有點淡然,“珩哥就是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空氣像是被凍住了,有輕輕的抽氣聲。
“他天資聰穎,是電競選手的好苗子,只是,他一輩子都沒有辦法登上世界的舞臺,永遠都沒有機會站在鎂光燈前告訴全世界,電子競技值得尊重,不丟人。”
沈鶴抬頭,看向了漫無邊際的天空,“為了一場重要的比賽,那是他能否加入頂級戰隊的關鍵比賽,他熬了一個星期,最終倒在了電腦前,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夏蕎的頭壓得很低,眼淚已經盈眶,視線都模糊了,“他……肯定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