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馬帶著車隊出了玄武門,沿著官道一路向北。
車廂之內,唯有自己一人,不時瞄向窗外,亦是一片灰烏烏的曠野,聯想起這些日子在晉陽城的經歷,事情發生了不少,也為晉陽起義做了點貢獻,卻仍有被人處處提防的感覺,更沒得幾個知心人,難免有些寂寥之情。
約莫行了數十里地,忽覺一陣殺氣自窗外漫涌而入,還未來得及反應,一把利劍便從一側木板之中刺了進來。
劍入車廂,來勢迅疾,正感著舞馬心中旁顧,微微有些走神,險些叫這把劍刺在身上。
虧得那劍即將穿身之時,反而慢了一瞬。舞馬得了空隙,連忙側身避過劍鋒,隨即瞅準方位,朝著車廂木板猛地一抓,便將木板抓破,一只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抓住來人的脖頸,正要用力一握,便聽一個熟悉的聲音驚慌叫道:“死舞馬,你快松手啊。”
這才曉得來人竟是宇文劍雪。舞馬手一松,便聽咚的一聲,宇文劍雪掉到了地上。他把腦袋從窗外探出去,看見對方因是慣性在地上滾了幾圈,模樣頗為狼狽,“你怎么來了。”
“我跟你開個玩笑,”宇文劍雪氣道:“誰曉得你殺氣這般重……沒看見我最后那一下收手了么,要不然你早就上路了。”
舞馬喚停了馬車,將宇文劍雪車廂里。一路蕭瑟景,他正有些孤寂寥落,這會兒看見宇文劍雪,心里竟還有些驚喜,“你還沒說,跟著我過來干什么。”
宇文劍雪道:“我先問你一件事,你答了我,我再告訴你。”
“問唄。”
“這次北上草原,突厥人指名道姓要你過去,你明明知道這其中必有蹊蹺,前路危險,唐公也非是一定要你去談和,你干嘛非要冒這般風險。”
“哪里有這么簡單,”舞馬笑道:“唐公明著是說,我若有為難處,可以換個人去。但突厥之行,始畢信中玄機,唐公早就和一眾謀士商量清楚了,有何等風險他們也心知肚明。若是唐公真為我考慮,全不用問我的意思,由著唐公做主,派一名別的使者過去不就好了。”
“啊……那我聽人說,你還對唐公感恩戴德來著。我聽見這事兒,差點沒氣壞了。我心說,你平常沒這么傻啊。”
舞馬笑了笑,“我離開晉陽城本就是唐公意中之事——李智云方接手大唐塔,拿了一套規矩出來,正是立威之時,留下我這個前任隊長,前面僥幸打贏幾場勝仗,余威尚且還在,李智云對付我,用力重了便是不顧往昔情面,為人焦躁;用力輕了,便是難以打開局面。
你也瞧見了,那日他立規矩之時,尚沒有一個人站在他那頭。你師傅也沒說一句準話。”
宇文劍雪冷笑道:“那是他太著急了。我聽著他定的幾條規矩,倒是有些門道,但是這般急于求成就過了,誰也得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舞馬道:“總歸,叫我離開一段時間,正合了李智云的心思。待我回來之時,想必他也整頓完畢,一切走上正軌了——于我而言,去突厥有事情要做,散散心,換個心情,也不錯。”
“我一直搞不明白,”宇文劍雪直勾勾瞧向舞馬,“為什么,為什么你這么輕易就把隊長讓了出去……大唐塔對于你而言,就這么不重要么。”
舞馬悠悠說道:“關于隊長,不是我想做,就能一直做下去的。大唐塔姓的是李啊。”
聽了這句話,宇文劍雪長長嘆了口氣,重重靠在身后的馬車上,“這也是我這次為什么偷偷溜出來找你的緣故——我看不慣他們這樣對你。
李家人個個心思太重,城府太深。李家二郎好一點,但有這樣的爹爹和弟弟,只怕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真心看不上李智云,看上去風輕云淡、客客氣氣一個小孩子,藏在笑臉后面的全是苦大仇深。我每次瞧他,都覺得背后發涼,陰沉沉的,一天都緩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