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在滿城的燈火熄滅之后，舞馬悄然來到宇文劍雪的小院，頗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沒有入睡，反而在院子里映著皎潔的月光翩翩舞劍。
他站在院外聽那舞劍瀟瀟之聲，雖然沒有看見院子里的具體情形，但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一幅唯美又孤獨的畫面——大雪之后，在一片白茫茫無邊無際的大地上，圓月高懸，一個身著白紗薄衣的女子手持藍色冰劍，如玉龍般翩翩起舞，道道劍芒映著銀輝忽明忽暗忽遠忽近，天地之間一切都陷入靜止，唯有雪中舞劍的身影。
他沉溺于畫面之中的美感，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如雕塑一般立在宅院披著明亮月光的墻外，直到院子里傳來了清冷的一聲“請進。”
走進院子之后，他有了更加令自己驚愕的發現，此時此刻干脆利落持著劍，俏生生站在院子里的姑娘，竟同自己方才在幻想世界中清冷舞劍讓整個世界失色的那個白紗女子重疊在了一起。
宇文劍雪不說話，靜靜看著他，目光索問來意。
在這一瞬間里，舞馬喉嚨微動，竟有些退縮的情緒在喉頭顫動，但在略微遲疑之后，他還是堅定地說道：“收拾一下，明天跟我走。”
“擔心我？”
“為什么。”
“因為我跟你去草原了。”
其實宇文劍雪的話一語中的。現今在李智云的眼里，宇文劍雪跟舞馬肯定是站一隊的，很難保證她在大唐塔新主人那里不被針對，更何況李世民的事情還沒完呢。
但舞馬卻說：“我一個人走那么遠，也不知道要去多久，怪冷清的。”
宇文劍雪看了他很久，終于說道：“我看見你身后有一個幽魂。”
彼時彼刻，舞馬觸摸到了這句話里包裹著的明確的拒絕之意，卻全然沒有料到這位姑娘會如此敏銳而直接。
無論如何，舞馬清楚地了解到宇文劍雪已經下定決心，只肯讓幽魂陪著他前往鄠縣，便放棄了進一步的勸導，轉而告訴她：“如果你想報仇，明年四月是最后的機會。”
“為什么。”
“相信我，”這是很長一段時間一來舞馬最嚴肅最鄭重的聲音，“等我，我跟你一起。”
說完，他打算帶著自己殘存不多的瀟灑告辭，轉身走出院子，再次聽見院子里清冷的聲音：“從今往后，在你平安順遂的時候，很難見到我。我喜歡看你倒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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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馬返回宇文劍雪的院子里，院中已無人影，方才那清冷的聲音卻在空曠的院子里一遍一遍回蕩，他試圖解析她最后贈語中蘊藏的深意卻只能窺得皮毛。很久之后，那聲音淡若煙云消失不見，仿佛聲音的主人從未說過。
……
第二日晌午，舞馬帶著幽魂離開晉陽。離開前他聽到的最后一個消息是，李淵正式成立大將軍府，李世民擔任右領軍大都督，還未來得及回歸的李建成擔任左領軍大都督，李智云毫無意外成了大唐塔府領軍大都督，一眾謀臣武將各安其位，但劉文靜恐怕不開心了，在昨天夜里裴寂從晉陽宮深不可測的地窖里發現大批鎧甲兵器之后，他成了司馬，位于裴寂之后。
在劉文靜感慨時運不濟的同時，舞馬腦子里卻冒出了一個念頭——事實證明，和掌權者的兒子搞好關系，永遠比不上和掌權者本人搞好關系。
晉陽城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