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到處都是戰亂的景象,但舞馬南下江都的旅程一路順遂,只因進階到三階覺醒徒以后,這個世界上很少有人能給他制造難以解決的麻煩了。
不順利的是尋找宇文劍雪的過程。
南下的旅程中,舞馬選擇了宇文劍雪最有可能行進的路線,遍訪了沿途每一個驛站客棧,不停尋問是否有人見過一個身著白衣、容貌絕美、肌膚勝雪、神色冷清,臉上分明寫著【生人勿進】四個字的妙齡女子。
這樣的特征足夠明顯了。可惜,沒有一個任何人瞧見過。
這種毫無收獲的追尋讓南下的旅程變得異常沉悶,連當初鐵了心要同舞馬一起南下的黑土狼也變得沉默不語起來。
兩個毫無說話**的人,伴著一路不曾停歇、微微滲著寒涼的雨,趕著一次方向明確目標卻不明確,對手明確朋友卻不明確,地點明確時間卻不明確的約定,在滿眼的雨霧朦朧、煙波浩渺之中,抵達了江都。
彼時的江都還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氣象,楊廣在離宮之中建造了百余間精致別院,每間別院安置一位美貌妃子,每天由一間別院做東,楊廣帶著蕭皇后和一眾妃子一間別院一間別院輪流飲酒作樂,每天都要通宵達旦。
而離宮之外,在隋軍精銳部隊的鎮守之下,四周并無跳脫的義軍,江都尚且是安全的。只是將士們太久地遠離關中,思鄉的情緒在營地每一個角落濃郁又緊張地彌漫著。
舞馬每日走在江都鋪著青石的街道上,都能感受到那來自軍營之中、發自每一個關中兵士內心世界的思鄉氣息,像從天空墜落至人間的云彩一樣,以灰蒙蒙霧的形態,無力又沮喪地在青石板上緩慢飄蕩著,用腳踩上去是棉花一般的觸感。
舞馬曉得,這樣的思鄉情緒醞釀下去必然匯成足以吞噬楊廣的洪水猛獸,而宇文劍雪報仇雪恨的關鍵也在于此。宇文劍雪不必著急,無需沖動,只需保持足夠的耐心,等待洪水決堤的那一刻。
但舞馬找不到宇文劍雪。在江都滯留的幾個月的時間里,舞馬尋遍了江都的每一寸土地,卻始終沒有找到那個臉上寫著生人勿進的女子。
舞馬一度以為宇文劍雪耐不住復仇的沖動,冒冒失失闖進離宮被捉了、被綁了,但潛入離宮里面,幾番打聽搜尋,連大牢也未曾放過,卻終是無果。
舞馬試著寫了幾封情真意切的信,便如同昔日兩人一起北上草原的時候,宇文劍雪寫給他的那一封。
第一封如是:
【劍雪,分別已經很有段時日,聽劉文靜講,你偷偷去了江都。聽聞這個消息之后,我很快就待不住了。你還記得罷,我答應過要幫你報仇。
這個約定即便我死了,化為鬼魂,也有堅定執行下去的強大效力。
我帶著黑土郎一路南下來找你,沿途問了很多客棧,都說沒見過像你這般模樣的。到了江都,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沒瞧見你的蹤跡。
我在很多地方留下了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讀懂的記號——那是你一定無比熟悉的介字。我們兩個在那個地方變得熟識起來,從此緊緊綁住了,不是么。
言歸正題,我給你寫這封信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請你稍安勿躁,先同我見面匯合,再來謀劃復仇之事。
離宮之內,高手如云,守衛森嚴,楊廣本人更是天下少有的武道高手,絕非你一個人可以力敵的。但我看過天象,再過一些時間,帝星便有隕落之兆,那時正是出手的機會。不過,也絕非你想象中那般簡單,而是需要配合天時地利,認真謀劃一番的。
總歸,請你盡快與我見面。】
信寫好之后,最大的問題是寄去哪里,怎樣讓宇文劍雪看到。找不見收信的人,便只能孤芳自賞。
黑土狼對于舞馬寫信的行為嗤之以鼻,舞馬卻仿佛從江都青石板上回鄉的濃稠云霧中得到了某種清晰的密信,堅定地認為宇文劍雪一定可以看到自己寫得信。哪怕是從江都城某一個角落里遙遙感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