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社率冷哼道:“我看不出來很正常,但未必晉陽城里那些狡猾的漢狗也瞧不出來。”
“并非特勤您不聰明,”灰袍少年搖頭道:“我藏字的手段極為隱蔽,乃是將每一個暗字略微偏離行間,任是誰也很難瞧出來。”
結社率愣了一下,“那你費這勁兒干嘛?”
“因為我相信特勤。”
結社率眉頭一皺,手上加了一點力道,灰袍少年痛吟一聲之后,結社率稍稍松了手,
“別打啞謎,也別考驗我的耐心。”
灰袍少年輕輕晃動自己的脖子,咳嗽了兩聲,才說道:
“我相信,特勤是草原上的頭狼,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漢,一定會言而有信——
只要我能夠按照約定,把那個人引來這里,您就會放我們回去。”
結社率冷笑道:“突厥人不怕失敗,也不講信義,只追求實實在在的財貨和利益,你沒聽說過么?”
“但是您和他們不一樣,我能看得出來。”
“別給突厥人帶漢狗的官帽。”
“好罷,那我說假如,”
灰袍少年笑了笑,慘白的臉色讓這個笑容看起來有些悲涼和無奈,
“假如特勤您大發慈悲,放我們回去——我們如何給阿耶交代?難不成,老老實實告訴阿耶,我和您做了一筆交易,賣掉了他的得力干將,放我們這些沒有用又沒骨氣的兒子回來么?”
“我明白了,”
結社率頗有些玩味地笑了笑,
“你是在給自己找退路——
如果我真的放你回去,你便可說自己是趁著守監不備逃回來的,至于那封信,你留了暗語,只怪晉陽城里的人太笨,都沒瞧出來。
而你呢,在突厥狼刀劍威逼之下,只能被迫無奈寫了這封信。而且也不敢把其中的暗語寫得太過明顯。
你很聰明地把自己摘出去了——雖然事后多半還是免不了責罰,但也不至于背上私通外敵的惡名。”
結社率徹底把手松開,讓少年坐回椅子,
“可是就算你回去又能怎么樣,你做的事情,你的這些謀劃,我全都知道了。我隨時能告訴李淵。”
“合作,”
灰袍少年鎮定答道:“我可以跟你合作。在無堅不摧的晉陽城里,你需要一個可靠的幫手。”
“你非常聰明,比你的年紀要成熟很多,”
結社率拔刀,嗖的一聲,刀身在暗夜中飛快劃過,抵在少年胸口,“但這次你說錯了,我不需要幫手,我只相信自己。”
刀鋒在少年脖頸切開一道小口,刺痛之后,少年感覺一縷鮮血滲出來。
要殺人了?
少年冷靜思考,腦筋急轉,尋找所有讓結社率回心轉意的可能。
結社率看著他苦苦掙扎的模樣,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快感,“我需要的是奴隸,是聰明的聽話的羔羊。”
“沒有人會做得比我更好。”少年說道。
結社率這才把刀放下,“那你說一說罷,現在該怎么辦——你口中那位一定會派人來接應的阿耶,現在還沒有動靜呢。”
少年抬起頭,往外面瞧,銀月撒下,林中波光,可暗夜卻依舊難測。
“他們已經來了,”
少年說道:“就躲在你【不欺之眼】可查的范圍之外。”
“憑什么肯定?”
“晉陽城里有高人,”少年道:“他們來而不現,便可知我的暗語被破解了。你派人暗中去四周找一找足跡或者馬蹄印子,定能有所收獲。”
“你當我想不到這一點?”
結社率道:“若是那人的猥瑣覺術能在地上留下腳印,那晚火燒夜襲我一萬突厥勇士也不會憑白送命。”
“馬糞呢?馬糞總藏不住罷?我知道,這一次埋伏,你們為求隱蔽,特意沒有帶馬來,附近的馬糞只會是他們留下的。”
“也是個辦法,我叫人小心留意著,”
結社率想了想,“但他們來人不會很多,留不下多少馬糞的。若是要在這附近藏身也不知會藏在什么地方……”
灰袍少年眼眸忽然一亮,正想說什么,轉而閉上了嘴。
“我知道了,我知道他們藏在了哪里,”
結社率卻是和少年想到了一處,“高處,唯有高處才能看得到這間木屋。”
說著,便從后面往門外悄悄潛行而去。
見了蘇農玲花便道:“分頭遣人,這附近的矮山頭,全部過一遍……”
木屋之中,月光再斜,映在少年閃動不安的眸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