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澤慌亂之中控制住自己的馬,鉆進車看盈盈,只見他抱成一團篩糠一樣發著抖,這樣大的仗勢,馬車里的人卻毫發無損,楚留澤還來不及慶幸,只聽得馬車外有人大喊:“楚留澤!拿命來!”
楚留澤哪里來得及管那么多,丟給盈盈一句“別出來!”,便拔劍迎敵。怎料剛出去,早已經有一隊士兵出來與殺手膠著,可見是早在此等候,楚留澤拿著劍立在那兒,竟根本沒人能靠近。
這條街上茶樓酒家聚集,人來人往摩肩擦踵,陣仗鬧得不小,樓上眾人皆探出腦袋看熱鬧。楚留澤的劍術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本是最為干凈利索,卻抓住機會在這時候耍起了花樣,劍花舞得白浪一般炫目,身姿輕盈,颯爽奪目,本可以一招制敵,非要前后左右先傷對方一遍,只為展現自己瀟灑身手,越發引得眾人驚嘆叫好。
大概一刻鐘過去,來的護衛便將刺客控制住了,然而這些人皆是死侍,沒能留下一個活口。楚留澤把刀身往死者身上使勁擦擦,“呸!”一聲,大罵:“哪兒來的混賬東西!爺爺我在戰場殺敵的時候,你們不知還在哪兒掏鳥蛋呢!”
聽見馬車外的響動,盈盈踉踉蹌蹌爬出來,看見死了一地的人竟也還算冷靜,只是在瞧清楚對方面貌才結結實實吃了一驚:“這人,是張小侯爺府上的!”
快馬加鞭從潁川送來的信件,讓穆輕眉笑趴在了桌案上。就連平日行事規矩,典雅大方的穆青和也忍不住笑出聲。
又仔仔細細將信件讀了一遍,穆輕眉眉飛色舞神采飛揚道:“哥哥,你說怎么能有這么蠢的人?那日張甫杭給我們信件要殺塘雨,我便讓畫柯在塘雨馬車下準備了不至于真傷著人的炸彈,鬧市之中一旦爆炸必定滿城震驚,再派人查下去,查個他三五日,便能查到張甫杭頭上。這下倒好了!張甫杭竟還耍小聰明,派他自己的人去殺塘雨?!”
穆輕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聽說被認出來的那人刺殺時還一個勁兒叫囂什么‘要了楚留澤小命!’,這不是上趕著認罪嗎?!”
人壞便罷了,怎料還如此傻,穆青和搖著腦袋笑,怎么也想不通:“怎么還能有這么蠢的人?!這些天南安侯急于四處找人隱瞞此事,恐怕怎么也料不到最后反而是自己兒子捅了婁子。如今倒也算省事,郡守被刺殺,就算有人敢隱瞞,魏忠公自己也不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卻聽穆輕眉歪著腦袋指著畫柯:“哥哥,畫柯笑了!畫柯竟也笑了!”
畫柯有些羞惱地看一眼穆輕眉,抿著嘴站在一旁不肯理她了。
批改了一下午折子,晚膳還沒上齊全,晉帝就聽見魏忠公雄渾的哭聲遠遠傳來:“皇上!您定要給我兒一個交待啊!”
十年前,魏忠公辭官后,在京郊實實在在當了個富貴閑人,連早朝都不上,和晉皇的交集從早些年的生死之交患難兄弟,早已經變成如今的難得一見。卻也正是這種避世,反倒給了魏忠公絕對崇高的地位,保住了楚家十年的平安與富貴。
聽得這話,穆宏漸何其疑惑,卻見魏忠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進來,抱住自己胳膊哭嚎:“我的好大哥啊!狗蛋兒昨日讓人給當街謀害了啊!那炸彈響得!竄天猴似的震!狗蛋沒在馬車里,所幸沒讓炸成肉片;結果又出來一隊殺手!我的皇上啊!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今兒中午知道了這事,吃了三碗米就沒了胃口!你說說,讓我怎么活!”
晉帝反應了會兒,才想起來魏忠公口中的“狗蛋兒”指的是潁川郡守楚留澤,當下吃了一驚,趕緊叫人去查奏折,怎料查了半個時辰愣是沒看到半個字提及此事,反倒想起前些天派人去查潁川的侵地一案,報上來的“張甫杭”。
帝王心思何其機警,觸到他霉頭的也許并非一人生死,而是被動搖的至高無上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