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樓插孔,亭臺樓閣,四面皆是抄手游廊;白墻黛瓦,假山林立,一條清溪蜿蜒環繞。
義順伯發家江南,如今闔府上下即使遷到偏北的京城,也延續了江南園林的風格,一草一木皆是溫柔小意。飛云從書房出來,繞過回廊,迎面便撞上剛回來的程焱。
她是義順伯新納的偏房,年紀輕輕,性情極其跋扈,入府數日卻連當家主母都不拜見,伯夫人被氣得火冒三丈,帶著仆役一行人洋洋灑灑去她院里興師問罪,誰知竟連她人都沒看見。
氣勢洶洶而來的伯夫人一團脾氣打在了棉花上,卻又不肯偃旗息鼓,擺足了架勢等起來。誰料足足等了大半個時辰,才總算等來姍姍來遲的飛云。
少女清越響亮的笑聲傳來,伯夫人一震,便看見她挽著義順伯的手,喜氣洋洋進了屋來。
那是與身為發妻的伯夫人全然不同的青春洋溢,是她多年相伴扶持也不曾換來的親密無間。
伯夫人聽著這樣肆無忌憚的笑聲,忽然便覺得自己來這一趟,真是無趣了——丈夫愛的是不到雙十的青春年少,而非糟糠之妻顏色已失的念叨,她再怎么掙,能有什么用?
瞧見一屋的小廝丫鬟,義順伯的笑臉猛地拉下來——事實上,對著自己的正妻,他向來沒什么笑臉可談,沖著伯夫人大罵:“你這是做什么?!成何體統!”
叫他這樣當著新夫人的面指著鼻子大罵,伯夫人卻連脾氣都不敢發,心里一潭死水似得聽他“之乎者也”地罵了一通,終究是面上無光,行禮告退。
這樁事沒半日功夫就傳遍全府,眾人越發不敢招惹這位新夫人。可偏偏也有傻子,非要去招惹對方。這傻子也是個妾室,大抵因為有個兒子,便跋扈潑婦些。兩人的丫鬟因為一盤菜起了爭執,那妾室的人最后得意洋洋端了菜離開,誰知道下午就被飛云帶著人砸了院子,一屋子的瓷器瓶罐被摔得支離破碎,還沒等到妾室去喊冤,飛云自己已經跑進書房抱著義順伯好一番哭號。美人哭得梨花帶雨,義順伯哪里還管那么多,對著那倒霉妾室又是一頓罵。
后來,妾室氣不過,撞見飛云后,嘴上仍舊不饒人:“小蹄子,別以為你現在得寵以后就能好過!沒兒沒女的娼婦!過些時日有你好受的!”
飛云卻壓根不在意,只是帶著幾分嬌俏的笑意將她一瞥,悠悠然答:“只是,恐怕我等不到失寵了。”
回到現在,程焱瞧見站在眼前的,是個新面孔,便猜到是父親新買回來的小妾,他一向厭煩這些妾室,尤其是不給自己母親省事的妾室,如今瞧見飛云,也只當看不見,默不作聲便要與她擦肩而過。
飛云卻朝他粲然一笑,妖媚入骨地柔柔道:“二公子。”
程焱勉強應了一聲,心生厭煩,渾身僵著讓開條路,一溜煙要往義順伯書房跑。
卻被飛云叫住了:“二公子,伯爺不在書房,您進去做什么?”,她心里早有了答案,卻只是裝傻。
“不做什么。”,程焱敷衍她,只把飛云當做個不懂事的小姑娘,連借口都懶得找:“我進去等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