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令穆輕眉不敢深想的猜測出現在她腦海中,卻又揮之不去,如影隨形:二月二的酒樓割喉案中,隱藏在幕后,能一箭貫穿敵人喉嚨的,會不會是承蘭的人?
但他這么長時間來,一直在公主府閉門不出,連與外界的書信往來都沒有,又是如何做到安排人刺殺的?
蒼狼寶劍寒光陣陣,穆青云手握寶劍精心擦拭,神情倦懶,與座下跪著的人道:“你去告訴廬江總督,讓他這些天消停點,別再給我鬧出什么幺蛾子!”
那人匆匆離府,一人一騎絕塵而去。他不知道早已有穆輕眉的人發現了自己的行蹤,悄無聲息跟在了他身后。
用不了多久,南安侯府、廬江總督、二皇子穆青云、乃至承家遺孤承蘭之間的關系,終會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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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古往今來,讀書人最大的誤解之一,便是自己有的是時間為會試做準備。明明二月二的熱鬧還清清楚楚在他們心里頭銘記著,轉眼自己卻已經坐到了春闈的小隔間中。
太子對此次科考重視非常,與主考官義順伯一道,分坐主位兩邊。
大晉科考成立不過數十載,各項作弊手段卻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穆青和百無聊賴看著這邊一個從空心的筆桿子里掏出個紙條:那邊一個又抱起了腳湊近了仔細端詳鞋底,覺得真是滑稽又可笑。
他如同看孩童把戲一般無奈地搖搖頭,心想這些作弊手法都是自家妹子用剩下的,一面吩咐人將這些考生哄出場外,低聲道:“記下名字,從此禁考。”
大概沒想到穆青和會這般認真,義順伯程栩愈發戰戰兢兢,打起精神巡視考場。穆青和拉他回來,恭敬和順道:“先生年事已高,何苦如此勞累?本宮安排人即可。”
接連九天三場的會試終于落下帷幕,無論結果怎樣,士人們都松了口氣,更別提那些先前被關在家里頭不能外出的世家公子哥們。
如同沒了堤壩的洪水,他們從嚴格的管控中沖出來,努力地品嘗久違的花天酒地、美人溫柔;全然忘記了對有些人來說,有機會參與一次會試已是三生有幸。
二月初離京,到如今已有整整二十日。張甫臨人都瘦了一圈,包袱里的錢如流水一般都用來孝敬了獄卒,流放之地遙遠難及,他還要時常忍受棍棒加身,其中不易難以一一贅述。
恰逢今日下了場大雨,張甫臨住的破茅草屋漏雨漏得如同水窖,被褥包袱都濕成一攤,提起來甚至能擠出水。
他心中無奈,想起住處附近繞過樹林還有個涼亭,好歹是磚瓦做的屋頂,總不至于漏水,便裹緊了衣裳,踩著模糊慘淡的月色一步步往那邊去。
他早已經被凍得神志不清,大腦混沌一片,幾乎走著就能睡著,恍惚間卻忽然感受到一陣刀光劍影。
在這偏僻的郊外山林,陰雨連綿,寂寥無人,那殺意便如同烈火,熊熊地燒向張甫臨。
他整個人打了個激靈,慌張無措地猛地臥倒,往旁邊一滾,暫時躲過了直沖他胸口而來的劍,腦子里便閃過了絕望的心思:他縱然學過武功,卻無武器傍身,眼見對方來勢洶洶又人數眾多,他哪里能是對手?
憑著求生本能,張甫臨瘋了一般快速爬起來,跌跌撞撞站定,旋身一次次勉強避過劍鋒,踉蹌著向后退,卻仍舊免不了被劃傷。
他的胳膊流出血來,薄衣被割裂,做貴公子的這十五載,他何曾遭受過這樣的對待,體會過這般的疼痛,心中已是崩潰,卻咬牙忍著,集中精力往林外大道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