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程栩那廝眼睛里頭只有錢!”,正說話的是個布衣書生,一手拿著酒杯,一手憤憤指天:“你瞧瞧那榜單上,十有**都是世家子弟也就罷了,那前幾個上榜的布衣,皆來自廬江郡!”
他開了個頭,馬上便有人應和:“可不是嗎?聽說那日來了個仆婦自稱是義順伯府里的,要幫他那才剛十八的妾室買首飾,不過是買了一副首飾,卻直接掏出整整五張銀票!便有人去看了,你們猜,那銀票哪來的?
“那銀票皆是這次上榜學子家里頭的!”
“這銀票上雖標著出自哪家錢莊,但你怎么知道就是那幾個學子的?”
“我怎么知道?據說那首飾鋪子老板拿著銀票去錢莊問了!”,他說的有理有據,語氣又義正言辭,仿佛懷疑他的人便定然是為小人開脫,與小人皆為一丘之貉。
不消一會兒,眾人便都將言語化作了批判罪惡的利刃,一板一眼說得有理有據,甚至偶爾還引經據典,仿若是在替天行道。
義順伯程栩被罵成了千古罪人,奸佞小人,眾人還不滿足,仿若恨不得他全家沒了性命。
偶爾有幾個思路清晰的,在這時候也只能緊閉住嘴,把滿肚子的疑問憋回去:比如這些王公貴族買首飾衣裳向來是店掌柜巴巴地送到府上,任他們挑選,結算銀兩也是按季結算,何以這次這位妾室卻是當即買了來?
又比如店鋪的銀票也是按季去錢莊換銀兩,這個老板為何這樣性急,為了五張銀票,非要專程去一趟廬江?更何況廬江離京城可謂路途迢迢,怎么這么快就能查清楚銀票是出自那幾個中舉的士人家?
這些漏洞明明很是顯而易見,可是在眾人滔天的怒火中,反倒被丟棄在一旁。日復一日,程栩的罪名已經堆砌了一籮筐,從泄露考題、擺布榜單,到了賣官鬻爵,條條都被說得夸張可怖,可偏偏人人卻肯相信。
坐在酒樓角落的,是一個青衣公子,并一位穿一身墨藍男裝的小姐,大抵是兩人神情都太過漠然,那懷疑此事的人便湊過來與他們搭話:“兩位是不是也覺得這泄題案實在有幾分蹊蹺?”
聽聞這話,陸閔得將他一望,簡簡單單四個字打發他:“不予置評。”
“這位兄臺!別啊!你不覺得奇怪嗎?我瞧著到現在為止,能拿得出手的證據也就那幾張銀票,你說說,幾張銀票卻將人家定了這么多的罪,這怎么說得過去啊!”,那人見陸閔得不理自己,便又轉向穆輕眉:“這位小姐,你覺得呢?”
穆輕眉抿嘴笑笑,也不答他,只說:“這位公子,眾人皆醉的時候,您就算醒著,也得裝迷糊才是。”
“這么說小姐是覺得我說的對了?”,那人一聽這話,心中高興,來了一番沒頭沒尾的贊嘆:“我瞧著小姐這清清冷冷、干凈出塵的氣質;這超脫不凡、俗中帶雅的談吐,果然是個識大體的妙人!”
他還想說什么,被穆輕眉打住:“是是是!公子也定是個極聰慧的!”,她白了楚留澤一眼,忽然聲音大了幾分,滿臉驚訝站起來,大聲道:“這位公子何以覺得是眾人在誹謗義順伯?!”
穆輕眉這一聲,宛若驚天響雷,瞬間把酒樓震得安靜下來。楚留澤瞪大雙眼咧著嘴,一手撫著胸口,一手舉起來,顫顫巍巍指著穆輕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穆桃花,你好狠的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