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南楚皇帝周登原本是昔日的大將軍,一朝舉兵造反,弒君奪位,可謂勢如破竹。可說書人講的卻非他稱帝前的英勇事跡,而是他稱帝后的一樁風流趣事:
“宮城既破、宮門已開,那周登自是得意洋洋,高頭大馬在眾人跪拜中進了正殿。
“堂堂皇帝如今卻成了階下之囚,心甘情愿脫光上衣、反綁自己,攜著妻妾子女跪在大殿之中。
“周登正是春風得意時分,還沒來得及說話,卻瞧見跪在角落的少年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只是一雙水靈靈的眸子里包含的內容卻不大友好,看著冷然狠厲。
“他心中一咯噔,轉瞬卻重歸于平靜,腦子里便想起了那苻堅與慕容沖……”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都發出驚異之聲,便聽說書先生繼續道:
“瞧這少年樣貌、再瞧他這桀驁的眼神,周登一時便色迷心竅,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誰知少年冷冷瞥他一眼,連話都不說。反倒是他那位父皇急道:‘蘭濯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我這小兒子的名字便來自此處。’,周登一聽,原來是這南楚素來有幾分才名的蘭公子,便越發動了心思,想學那前秦苻堅,便要將那才十一二歲的蘭濯纓留下。
“這蘭公子是庶出,母親只是個美人,一味哭喊求饒,周登聽得煩了,一把劍當場捅了她腹,可憐那夫人沒死絕,身上插著把劍,一個勁兒淌血,眼睜睜看著旁人為保富貴,把自己的兒子賣了;
“如此一來,誰人哪敢求饒,當晚,周登便在這大殿中將蘭濯纓飽嘗一頓,還當著他那親娘的尸體呢!自此,那榻上暖床的……”
說書先生抑揚頓挫地講起來,聽得眾人感慨萬千。
聽了會兒,總算上了菜,楚留澤吃了塊烤鴨,慶幸:“幸虧今兒沒帶盈盈出來,不然叫他聽見,指不定又要難受。”
他對這類強占逼迫的事情厭煩憎惡,沒什么耐心地喊小二:“怎么非要講這么個故事?”
“客官您不知道,這故事是我們說書先生新編的,很是受歡迎!”
楚留澤撇撇嘴,懶得多事,只讓他再上壺好酒,卻又詫異地問穆輕眉:“這幾天義順伯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你怎么不讓他們講那個?”
穆輕眉神情悠然,答:“滿京城說書人都講那個,我讓我的人自己選點別的講,好多賺點錢。”
她的話活像個小財迷,陸閔得卻知道這其實是因為既然如今程栩名聲盡毀,穆輕眉便也不屑于落井下石。
幾人此番是為了給陸閔得餞行,他前兩日按計劃,呈上了奏折,指責太子的舉措耗資過大,言辭激烈、不留情面,聽得眾人汗顏,惹得太子震怒,今日命他外任的調令便下發了,去的果然是廬江郡。
好在他的做法卻也變相討了世家的歡心,就算去了廬江郡,也未必會遭受排擠。
幾人吃酒笑語,越發親近,從來時便欲言又止似乎有話要說的楚留澤喝了點酒,膽子大了些,湊到兩人面前,問:“不知你二人看沒看過一本叫《合德》的書?”
聽見這話,穆輕眉往嘴里送鴨肉的動作停頓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塞進嘴里,可卻再吃不出那醇厚的醬香味、焦脆的鴨皮與肥嫩的肉質了。
倒是陸閔得一臉的事不關己,貌似無心地隨口問道:“沒看,怎么了?”
“之綺兄有所不知,那書里講的事與我和盈盈的相處頗有幾分相似之處……”,楚留澤似乎一時覺得這事情荒唐,一時又覺得有幾分道理,糾結難堪地說。
他越說,穆輕眉的頭便越低,陸閔得想笑的沖動便旺盛,兩人辛苦得忍著,咬著牙聽楚留澤滿臉愁緒地說:
“我那日遇著街上有幾個姑娘討論這書,便問她們:‘這書里的感情是什么?’,姑娘們一臉理所當然,答我:‘自然是情愛。’
“可我瞧著這書中所述,與我和盈盈平日里的相處簡直如出一轍!我便急了,與姑娘們說:‘但這書中所述明明是君臣、主仆的相處,寫這書的那黑心酸秀才定是見著他們這么做了,便昧著良心、可恥貪婪地胡寫一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