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火猶未滅。
京郊的護城河上,紙屑灰燼彌漫其上,給這正旺盛的滿城春意蒙上了一層壓抑沉重的灰。
好在火雖未熄,火舌蔓延的速度卻得到了些許控制,只波及到西邊兩三家世家的府邸,已經算是幸事。
一大早,楚留澤便醒了,想起昨晚秦嶼說的“人都走過好幾波了”,和穆輕眉的“保不準是為了殺人放火”,不由憋了一肚子話想說。
只可惜避難到魏國公府的可不止穆輕眉蘭公子,還有那位王皇后的曄王殿下。
練完劍,干脆利落收劍入鞘,楚留澤抬頭便看到來給他送飯的盈盈——前段時間,楚留澤給盈盈安排了屬于自己的院落。
朝著盈盈揚起唇角,楚留澤邪氣十足地笑笑,又望了望天:
“快下雨了。你瞧,這解決**的卻非人自己,平日里再覺得自己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等到真的災禍降臨,到底還是得倚仗老天賞臉。”
一場甘霖如期而至,在烈火中掙扎嚎哭的人們從未如此愛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喜極而泣宛若面對天神降臨。
只是聽說那縱火的罪魁禍首程焱到現在都無跡可尋。
雨歇,承蘭身份特殊,不能讓人見著,故而如今回府的路上,穆輕眉是與曄王一起的。
結果在路上,又遇到了秦嶼。
帶著滿頭滿臉的灰塵,連夜奔波尋覓的疲憊與心力交瘁的失望,秦嶼在路邊對著公主府的馬車大喊:“寧華公主!寧華公主!您等等我!”
馬車停下。穆輕眉蹙眉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忙招呼:“可憐見的!這兒離秦府得有半個時辰的腳程,你趕緊上來。”
秦嶼道了謝:“只是還有一個人。”,他指指隱沒在灌木叢后的人影,解釋道:“也是巧了,我昨日正好遇上了也是從府里偷溜出來的程焱,便與他起了些爭執,一時沒忍住將他打了一頓,便想著將他綁了送回程府也算是個好事。”,只是京郊畢竟離京城有些距離,秦嶼拖著一個不斷掙扎的人往回趕,累得滿頭大汗,硬生生耗到了現在。
“程府昨夜走水了,”,穆輕眉與秦嶼解釋:“府上眾人皆道,程焱與二房三房向來有些齟齬,便放了這火報復他們。”
顯然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秦嶼滿臉驚訝地“啊?”了一聲,問穆輕眉:“怎么就是程焱了?我記得我們那會兒遇上,還是因為他說要去什么廬江郡搬救兵救他爹,才吵起來的。”
穆輕眉知道這事涉及一族人的性命,無數仆役的生死與數家的幾代家財,實在不敢巴巴地湊上去多管閑事,只一心地做隔岸觀火之態——至少明面上,要把自己摘干凈:“你先上來。我讓我府上的人送程焱去官府就是。”
秦嶼乖乖地鉆進馬車,與一位親王,一位公主緊巴巴地擠在一塊兒,不忘尷尬又帶著幾分憨傻地笑了笑:“我一身都是晨露,對不住兩位了。只不過,”,猶豫了一下,秦嶼如實回答:“我與程焱也算是打小就認識,雖說不上關系親近,但也好歹了解他的為人。
“他這人做事沖動不過腦子,難免惹人嫌;有時又好顯擺,便因貪財慕權釀下禍端;只是他就是個俗之又俗、貪生怕死、貪財好色的俗人,要說他放火殺人,我卻是怎么也不敢信的。”
穆輕眉的疑問不比秦嶼多,尤其是這些疑問中,涉及承蘭,壓在她心頭,讓她無處述說。
又怕他當著穆青云的面說出昨天晚上在窄巷里的事,只靠著馬車壁,昏昏欲睡般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程焱究竟是怎么想的,外人如何看得清?你且安靜些。我昨晚一宿沒睡好,如今還迷糊著呢!”
回府的時候,承蘭還沒到。